第一次夜不归宿。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家旅馆，问老板：“有两个房间吗？”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住满了。”

方妍只得和王允泽一同离开。在这个大环境下，来城里谋生意的人很多，接二连三找了许多家旅馆，都已经住满人了。方妍和王允泽走在大街上，又无奈又感慨：“现在真的做什么都能赚钱，来省城里租一栋房子，开成旅馆，肯定很快就翻本。”

王允泽笑她：“你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吗？看到什么你都能联想到商机。”

方妍得意地扬扬下巴：“那可不？只有赚钱了才能改变生活，让自己和家人都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们这一代算是幸运的，虽然也过过苦日子，但这个时代已经在悄然改变了，只要我们跟紧时代的步伐，抓好机会，肯定能过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如果我们还停留在以前那种思想，只会落后于别人。”

说完，方妍停下脚步，看向王允泽，眸光熠熠：“而我不甘心落后于别人。”

那一瞬间，王允泽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各种情绪，似乎有蠢蠢欲动的野心，有自愧不如的惭愧，还有被方妍眼里的光刺痛的柔软……“走吧，我们去稍微偏一点的地方，应该能找着没满客的旅店，我今天就不信我非得睡大街了。”

如果是前世的话，在网上查一下附近的酒店，打个电话过去就能知道有没有空房间了，可是现在手机也没有，导航也没有，只能瞎找。方妍逮着本地的人问了问，终于在一个很便宜的小巷子里找着一家旅店。这家旅店是自家房子改装的，虽然没有满客，但是不方便的是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一个大大的房间，里面有八个床位，客人来了只能按人头租床位。最重要的是……还不分男女。“老板，你们就没有单独的房间吗？”

对于这么糟糕的居住条件，方妍内心一万个拒绝。“没有了，我们这儿只租床位，不租房间，你们爱住不住。”

旅店老板爱答不理。方妍看了王允泽一眼，无奈地问：“你可以吗？”

王允泽说：“你都可以，我有啥不可以的？”

“那好吧，只能将就一晚了。”

方妍付了房费之后，跟着老板来到这个摆着八个床位的房间里，还好的是房间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而且每一张床都有床帘隔着。但是糟糕的是这里没地方洗澡，只能去门外的水龙头那儿，随便洗把脸冲个脚，就这样睡了。虽然是八张床位的大房间，但是这会房间里只有方妍和王允泽两个人。尽管用床帘隔着，谁也看不见谁，可毕竟男女有别，方妍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尴尬。两人都躺下后，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空气里泛着一丝微妙的气息。“书呆子……”漫长的寂静中，王允泽首先打破了沉静。他的声音很清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不小心就在方妍的心里荡起了一片涟漪。“咋了？”

方妍换了换有些僵硬的姿势，问道。王允泽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方妍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无比的话。结果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没咋，就是提醒一下你，或许后半夜还会有人住进来，你身上带的东西可得放好了，别被人偷了去。”

原来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啊，不知为什么，方妍觉得有些淡淡的失落。“好，我知道了。”

方妍又换了一个睡姿，侧过身去，闭上了眼睛。平日方妍三天两头半夜都要和大哥方平到省城里送菌子，所以每天都睡得很早，今天白天又累了一天，很快困意就席卷上来。隔壁王允泽听到方妍均匀的呼吸声，脑子更加清明起来，睁着眼睛抬头看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他刚才喊了方妍一声，似乎有很多呼之欲出的情绪，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跟方妍说什么。他和方妍是小学同学，后来虽然没在一个学校上学，但他们俩在一起长大。他知道自己喜欢方妍，并不是兄妹朋友之间那种简单的喜欢。以往他能故作轻松地把这种情绪藏起来，和她嬉笑连天，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这种喜欢的情绪突然变得沉甸甸，压在他的心里，快压不住了。看到方妍能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赚钱总有别人想不到的点子，对未来的规划有野心又清晰无比……这样的方妍，让他藏在心里的喜欢变得更加炽热，也让他越加自卑。对，就是自卑。试想，一个曾经和你条件差不多的农村女孩儿，你以为等到适合的年龄提着几块蹄髈就可以去她就提亲，双方父母都同意，然后就可以结成一个简单的家庭了。可有一天你发现她要的不是简单的家庭，她也不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孩，她一举一动都仿佛是要做大事的人，而你却依然是那个只会干农活的农村男孩，这种落差感，怎会不自卑？王允泽不甘心这种落差感，他也想努力一把，站在和方妍一样的水平线上。心里的诉求越发清晰之后，王允泽感觉每一个细胞都沸腾起来，而在这燥热的房间里，离她不远的方妍正安静地睡着，每一声呼吸都清楚地传入他的耳朵。整个人更加躁动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