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是世袭百户啊!”
“绣衣卫百户,正六品的官位。”
“你觉得邻里为什么尊敬你,你觉得街坊为什么善良?”
“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家一直顺风顺水。”
“官位才是根本。”
身着短衣的年轻人攥紧手中的木剑,神情激愤的看着向百户。 向百户并没有说话。 世袭百户,可以子承父业。 如今他主动让出去,请辞离开,百户的位置也就给了别人。 这对他儿子不公平。 但是他没有办法。 “别人惹下的麻烦,为什么不能自己承担?”
“为什么你总要出头。”
“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公平吗?”
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父亲。 他不懂! 失去绣衣卫百户这层虎皮,以后所有人都能欺负他们。 向百户说道:“有些事儿,你不懂。去练功吧。”
纵然没有这件事,以后他们在绣衣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过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身后的贵人倒台,总会有新的贵人上位,他们会扶持新的人手。 要么倒过去,要么离开。 “练功有什么用!”
年轻人大吼,将手中的木剑狠狠摔在地上,登时摔的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 摔门而去。 向百户起身,伸手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作叹息。 内屋的老婆子微微摇头,却也不好指责老头子。 只能期望儿子冷静之后能回来。 第二日清晨。 向百户揣着折子前往了靖安侯府。 “咚咚。”
拍响侧门。 开门的是陌生的管家。 老向微微错愕,随后低声道:“还请通报,在下想见世子。”
“你是?”
管家倒是也没有狗眼看人低,这一身银色绣衣长袍,看起来就威风,大小也是个官。 而世子又是兵马司副统领,绣衣卫求见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人似乎并不知道消息。 “在下,绣衣卫南衙百户向虎。”
向百户拱手道。 管家顿时了然,随后摇了摇头道:“世子不便见客。”
“还请通融。”
向虎递上了五两银子。 管家并没有收,反而叹了一口气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向虎少有惊讶,不过还是赶忙点头道:“没错。”
他确实刚从外面回来,昨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来不及拜访靖安侯世子。 加上大家长途奔袭,昼夜行军,早就困乏。 根本没有精力管别的事情。 所以今日才冒昧上门。 管家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向虎皱起眉头,肯定出大事儿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管家三缄其口,那么就只能找找别的门路了。 向虎穿上一件黑袍,将身上的银色百户绣衣卫长袍掩盖,径直去了坊市。 梁都的坊市很繁华。 纵然北方兴兵,却也没有影响到梁都。 依旧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贩夫走卒穿行于街,阁楼亭台开着窗户。 向虎七扭八拐的钻进一个胡同。 敲门。 三长两短。 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个贼眉鼠眼的矮个中年人。 “向大人?”
短鼠略有惊讶。 “短鼠,我要见老鬼。”
“里面请。”
短鼠侧让了半个身位,将向虎放进去。 同时左右巡视胡同,似乎在害怕向百户带来什么尾巴。 小门关闭。 两进的院子很封闭,许进不许出,高墙院落,形成了大片的阴影。 “稀客啊,向大人公差办完了?”
人未到,声已至。 阴恻恻。 走出阴影的是个年轻人,黝黑平凡。 路上根本就没人会关注这样的乡下小子。 老鬼看到了向百户空空如也的衣袖,脸上闪过悸动。 神色阴沉,声音压低:“谁干的。”
“精怪,不干事。”
向百户并不想多说有关于自己断手的事情。 “倚红楼还没开门板,我知道你没去。”
“我找你有一件事,你的消息灵通,我想知道靖安世子怎么了?”
老鬼略有犹豫,似乎在组织语言:“靖安世子不知道从哪里返回的,绣衣卫执行任务很秘密,我也探不到。”
“据说是外出对付鬼崇,受了伤,还伤了腿脚。”
“这辈子,估计没法正常走路。”
话音落下,向百户脑袋嗡的一声,闷雷炸响。 完了。 若是伤在看不见的地方还好,偏偏伤了腿。 昔年王朝有伤了腿的太子,直接被废黜,更何况是侯府世子。 “怪不得。”
向百户呢喃道。 怪不得他刚刚返回,并且还是有功返回,白胖千户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原来是背后的贵人没了起复的机会。 甚至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向大人?”
年轻的老鬼喊了一声,将向虎从思考中拽出来。 向虎微微颔首:“多谢。”
“我已经决定辞去百户之职,你们以后多加小心,不要被绣衣卫盯上。”
向虎叮嘱道。 “向大人,靖安世子,估计没命活下来,他还有健全的兄弟。”
“您为何不投效别人?”
老鬼问道。 向虎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从你这得消息,你为何不收我的银子?”
“那是因为向大人对我有恩。”
“对,因为有恩。”
向虎走了。 他不曾提过改换门庭。 也没这么想过。 如果他想的话其实可以,就算他已经五十岁,断了手臂,但是二流高手同样是朝廷稀缺的。 这样的人才,一人可当数十普通人。 留在身边,更能护卫安全。 只可惜,他不愿意那样。 到了这个年纪,所有棱角都该磨平了。, 若还没点念想,稀里糊涂活着太没意思。 向虎早起递了折子。 上头的凋令很快下来。 不过并不是同意向百户辞去,而是拿走了世袭百户的头衔,将向虎扔到绣衣卫大牢看门房。 送菜送饭,巡查监狱。 一般老了的绣衣卫都会被送去那里。 剥了银白色的百户长袍,换上黑色的绣衣卫衣袍,挂上腰刀,向虎到了大狱的门口。 大狱是个牢笼,也是坟墓。 绣衣卫除了战死,不会有正常的退休,因为他们干的许多事情都不能对人言。 朝廷不会允许他们孑然一身的离开。 纵然只是普通的军卒也不行。 老了的绣衣卫就会扔到大牢,时间长了也就被大狱吞噬了。 那些来到大狱的绣衣卫倒是也没有埋怨。 至少当着差,还能领着响。 麻木而机械的生活着。 魂幡内的涂山君却两眼放光。 大狱啊。 这不就是天然的练功场吗? 死一两个死囚犯,也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他杀人都是直接拽出生魂,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伤口。 完全能够伪造成自然死亡。 “必须告诉他修行经文,先试试感气。”
涂山君打定主意。 其实他昨晚就已经尝试过了。 可惜以失败告终。 不是幡主,加上没有法力支援的情况下,涂山君根本就没法施展入梦术。 对于涂山君来说,情况有些糟糕。 向虎新领了腰牌,进入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