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怎么办……”伙计堵在门口面露难色的看着白芷。白芷咬着手指,纠结了半刻还是让伙计打开了门,将门口的人拽了进屋,伙计飞速的又将门关上了。进屋的是一名妇人,脸色消瘦蜡黄,头发也如枯草一般,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看起来应该有几个月大了,脸色却有些范灰。妇人被伙计拽进来后,连忙朝伙计磕头感激,将伙计吓得不轻,连忙给人扶了起来,“要谢谢我们掌柜吧,我只是听她的开门而已。”
伙计指着白芷道。妇人连忙转向白芷,“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而白芷却蹙眉看着她怀里的婴儿,“你这孩子几天没吃饭了?”
妇人一愣,随后难受道:“唉……都要人吃人了,哪儿顾得上孩子,我逃难路上捡着吃的了,挑着干净的给吃点,要不就饿着。”
凹陷下去的脸颊让人对她的话毫不质疑。白芷吩咐着伙计去弄了些粥来,幼儿还无法消化其他的食物,只有先喝粥维持着。这期间白芷向妇人打听着,“听说你们县都没有赈灾粮的?”
有了吃的,妇人脸上露出喜色,一遍小心翼翼的给婴儿喂着饭,一边重重叹了一声,“不瞒恩人你说,我们县都算好的了,县府头两天还放了一些粮,被人们抢完了,后就没有了,而邻县从头到尾都没放过,听说县令是京城某大官的亲戚,人们根本拿他没有办法。我们跑出来的时候邻县都饿死一大半人了。”
“县里有人跑到京城去闹,还没饿死就被当作暴民打死了,哎哟,造孽啊……”妇人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手背抹着眼角,“我们都是从京城又逃出来的,你说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了活着路上树皮人都要吃,朝廷却不管我们……”这话听在大厅内人们的耳朵里不免觉得难受,白芷想起以前有人说,有的人为了活着就竭尽全力了,而生活却依旧给了他们狠狠一巴掌。“我听院长说,县府似乎在等赈灾粮,估计再有个七八天才能到。”
墨子轩开口道,他心念的朝廷如今对自己的百姓如此残忍,内心十分复杂。白芷嗤笑了一声,七八天,到时候难民都饿死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晚上咱们出去看看。”
白芷当机立断道,她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是人们死在自己面前,要做到漠视还是不容易的。伙计听着她的话眼珠儿都瞪出来了,“掌柜你疯了!”
他激动的指着外面,透过窗户纸能够隐约看见难民在四处搜刮,“白天出去就够呛了,晚上咱们出去不是找死嘛。”
伙计觉得自家掌柜一贯那么聪明的,今天怎么脑子宕机了。给婴儿喂饭的妇人看了一眼白芷,朝伙计道,“恩人想法是对的,我们这些难民趁着白天看的见会尽可能去搜寻食物,要是找到吃的还好,没有的话晚上就又累又困,才不会去管街上走的是谁了。”
伙计脸色一僵,尴尬的闭了嘴,掌柜果然还是牛X的!妇人说话带着几分好奇,“不过恩人你晚上出去准备做什么?”
“嗯……”白芷摩挲着下巴,看着妇人正经道:“去统计人数,明早我们做饭给你们。”
“咳咳咳……”刚刚冷静下来喝了一口水的伙计差点一口全部喷出来,他内心彷徨着,完了掌柜疯了,我该怎么办。白芷说完看向身边的墨子轩,他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墨子轩看着她,对上白芷默契的眼神,他温尔笑了,嗯了一声。大厅内,除了两人都是一脸你俩疯了的震惊神色。“恩人,你知道难民有多少吗,”妇人神色纠结着,她虽然觉得恩人这样做自己也能吃饱肚子,但是看了一眼怀里婴儿,深知自己不能恩将仇报,还是劝说着,“朝廷的赈灾粮不下来,你这怎么遭得住……”“可是”白芷展颜一笑,“看着人们死在我面前,我也做不到,我非善人,自然只会尽力而为。”
妇人心里被白芷的话重重击中,她垂下脑袋,眼里的泪水喷涌而出,哽咽着,“若是……若是当时有人这样想……我……我家那口子也不至于饿死……”白芷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看着妇人,她并没有想去安慰她。天灾人祸不可预料,人生在世,不知道哪一天就会与世再见,生者痛苦不可避免。她现在能想到做的就是尽力帮助其他难民,减少像妇人这样的情况出现。同时白芷为即将要无私贡献出去的粮食感到肉疼。夜晚妇人带着白芷去了难民集中的地方。“住宅我们也不敢闯,人们就近在这里住着,”妇人说着自嘲一笑,紧了紧怀里婴儿的衣服免得他受寒,继续道,“说是住着,其实也就是晚上有个地儿能睡觉罢了。”
入秋的夜晚除了凉爽意外带着丝丝寒意,一阵夜风吹过,白芷缩了缩脖子,一件衣裳披在了她身上。她扭头看着墨子轩,她怎么不知道这家伙什么还带了额外的衣服,墨子轩怕她冷着,将其手牵着,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妇人带着来的这个地方,其实离优食居并不远,在街头西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堆积在那里,现在入夜,人们和衣蜷缩在一起,在夜色下看不出来面色,却能看见每一个人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还能听见肚子咕咕响起的声音。“呕……”离得不远,一名老汉干呕着,白芷知道饿到一定程度胃会加速分泌,会让人有种想要呕吐的心理。一些人悉悉索索的动着,看见白芷几人也只是抬了抬眸子,翻了个身继续睡,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而领着他们来到这里的妇人似乎被人认出来了。“嘿,婆子你还活着啊!”
一道小声又惊喜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看去是一名中年男人,缩着脑袋在厚实的衣裳里,袖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朝妇人挥着。妇人看着他也有些惊喜,紧着怀里的孩子悄步过去,一边对白芷说着,“这是老夏,和我一起从京城跑出来的,当时官差打人,我们就散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