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水喝完,小手紧紧扣着茶壶的边边。“还好。”
沈南桑早就不是什么矫情的羌崇公主了,这点儿小伤,她并不会太在意。受伤的那只手被包的结结实实,脑袋里的昏沉也在慢慢消散,这会儿她除却太饿以外,倒是没别的感觉了。“你去帮我弄些吃的来,顺便,帮我把重山叫来。”
“是。”
见春应声退出房间。不过片刻,重山的声音便从屏风后传来。“主人……”“哦呦,小狼崽。”
沈南桑轻笑了一声,病态绵绵的无力声线中带着一丝勾栏贵客调戏女子时混不吝的调调。屏风后的身子陡然一怔,气息有些急:“主人,以后,重山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小狼崽的声音分外沮丧,沈南桑甚至不用绕过屏风去看他,脑子里不由自主便能浮现出那张情绪满满的脸。“无事,与你无关,昨日之事,是我的错。”
她朝着屏风后的人勾勾手:“你上前来,我有话问你。”
重山没有迟疑,听话的绕过屏风走过来,在离木床十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单膝跪地,毕恭毕敬。“主人。”
沈南桑拖着那只受伤的手,费力的卷起被子盖在身上。借着光看了眼重山。那家伙长了张精致的娃娃脸,洗白净后的模样,和上辈子记忆里的那张脸大差不差。只是,这一世的重山,脸上没了上辈子见他时的煞气。沈南桑满意的点点头,问他:“昨日你可有注意殿下带回来的那些人?”
“有,也没有……”重山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分外纠结。沈南桑颔首:“说直白点儿。”
重山背脊压得更低,姿态卑微:“奴,昨日见到,殿下带人回,然后,就,没瞧见了。”
他那时候被沈南桑身上的血迹吓了个半死,只匆匆瞥了一眼,他并未看清什么。若是一早知道主人要问,他必定多看一眼。重山气压逐渐低沉,一张娃娃脸上满是不甘和悔意:“主人别,生气,都是奴的错,奴下次,会注意。”
“不是。”
沈南桑顺手从桌边摸来一个小东西,朝着重山扔过去。重山起先不敢接,以为这是惩罚,老老实实的跪在那,一动不动,直到沈南桑喊了一声“接着。”
他才好似猛然惊醒,一手拦截半空的东西。摊开手一看,是一颗包着油纸的糖果。重山的心脏在那一刻收缩的分外用力,他愕然的盯着那颗糖看,眼眶子瞬间就红了。“主人,不罚重山,吗?”
“我罚你干什么?”
沈南桑不解的笑出了声。“你放心吧,我不吃人,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那我也不至于这么坏嘛,带你回来前不是说了吗,跟着我,我给你糖吃,我可不骗人的。”
“主人。”
沈南桑的声音稚气未退,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可落进重山耳朵里,却宛如泰山之重。从未有人这样对过他,他受宠若惊。卯时的天儿晨阳还躲在云后,凉气晕染。沈南桑打了个哆嗦,又把被子拉上来了些。脑袋歪着,看着底下一身劲衣的重山,懒懒道:“重山,你昨日可有见着我身边有个小雪貂?”
“雪,貂?”
重山红着眼眶愣愣的抬头。“主人,什么是,雪,貂?”
被重山这么一问,沈南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初睁眼时,她有意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都没看见那小家伙,不过她并不怎么着急。只要有她胸前的哨子在,这小家伙就丢不了。素指捏着哨子轻轻晃动。一声的时候,重山不解的抬头看着她。第二声,见春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直到第三声,雪白的身影才悉悉率率的从房梁上跳下来,四脚并用的爬到她的身边。“喏。”
沈南桑朝着重山颔首:“这个,就是雪貂。”
重山愣愣的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脸蛋不知为何,红彤彤的。见春端着早膳进来,看见沈南桑身边那小东西,眸光明显亮了一瞬。却也只是一瞬,而后便恢复如常,老老实实的将早膳端到了沈南桑跟前。“主人,用早膳。”
“嗯。”
沈南桑放下哨子正准备抬手去接碗和勺,一双小手却快她一步,将盛了白粥的瓷勺递到了她嘴边。“主人,奴婢喂您,啊~”“……不用,我自己来。”
她当公主的时候都没叫人这么伺候过。沈南桑红着脸夺过见春手里的碗和瓷勺,自顾自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末了,咽下嘴里的粥,她还用腰身撞了撞身边的小东西。“见春,你抱着它玩玩。”
见春受宠若惊:“主子!奴婢,真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你抱吧。”
那小丫头,从进来起,见了这雪貂,眼睛都要看直了,偏还要故作镇定。她大抵不知道,她的想法全都装在了眼睛里了。见春欢欢喜喜的抱起那只雪貂。那小东西也不吵,乖乖的坐在她手上,时不时还咯咯几声,逗得见春爱不释手。重山还跪在那儿,看了眼见春又看了眼刚跟沈南桑贴贴过的雪貂,眸色黯淡下去。“你也一起。”
沈南桑脑袋都没抬,小口小口的舀着粥,放凉后送进嘴里。“重山,你要是也喜欢,你跟见春一起,雪貂的毛很舒服的。”
“谢谢,主人。”
红晕再次爬上脸颊,重山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初见时眼底的深邃黑沉不见,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满是璀璨耀眼的星光。那是因为沈南桑的出现,才亮起来的星光,是沈南桑带给他的,足以照亮他未来的星光。用过早膳后,沈南桑洗漱更衣换药,没费太多的时间。随着日头渐显,独属于盛夏的热浪也慢慢袭来。沈南桑穿的单薄,迎着初升的日头出了小院。她的目的地很明确,走到陆阙住着的主院时,三伏却拦在陆阙门口,朝沈南桑作了个揖。“小夫人,我们殿下已经起了不在屋里。”
“这么早?”
沈南桑摸着下巴,打量着三伏。三伏也不怕她看,背脊挺得笔直:“小夫认若是不信,属下也没办法。”
“……”行吧,没再就没再吧。沈南桑脚步一转,却不是对着院门口的方向。三伏眉眼一紧,忙拦住她的去路。“小夫人,您要去哪?没有殿下的允准,还请小夫人不要在殿下的院子里闲逛。”
“你有毛病啊?”
沈南桑指着三伏的脑门儿,明明矮了三伏一个脑袋,她硬是挺着背脊瞪出了高三伏一个头的架势。“我是陆阙的夫人,我找不着我相公我,我还不能在自己家找他了?”
“小夫人。”
三伏面容冷峻,说什么都不让步:“小夫人请回吧。”
“……”“主人,奴来。”
“不用。”
沈南桑手疾眼快的拦下身后捏紧拳头就要上前去的重山,抬眼略过三伏,准确无误的找到不远处的一颗树,扬起脑袋牟足了劲。“陆显知,你媳妇儿来找你来了,你不理理吗?”
风过,树上没有半点动静。三伏上前一步,仿佛得到了肯定,气势也更足了些。“小夫人,请回……”“小夫人!不好了小夫人!”
三伏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由远及近,着急忙慌的男声打断,他不满的挑眉瞪着来人:“圣子府的规矩是这样的?”
男人跑到跟前来,气儿都没喘匀:“不,不是,三伏大人,门口,门口来了个自称是将军府的丫鬟,她闹着要见小夫人,说小夫人害死了她家主子,她要给她主子讨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