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字,低哑的不像话。“你没必要如此,哪怕我死,你也不会过的太糟。”
咬苹果的嘴一顿,沈南桑眉眼猝不及防的皱了起来。“陆显知,你怎么总把死字挂在嘴边儿?我说过,我不想你死,有我在,你也绝对不会死。”
沈南桑眸色深沉。屋外的天也沉。墨色的天,压抑又深邃,仿若一个看不到头的无底洞。沈南桑活了两辈子,她看到过太多人来又走,她知道生命的可贵。在这诺大的世界,真正属于自己的只有一条命,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陆阙抻着下颚抬眸看她,看着她眼底的认真,看着她眉宇间的愠怒,他没忍住,弯了唇。冰凉的声音,比夜色还冷:“沈南桑,盛京人人都想陆阙死,我挡了太多人的路,我的命,不由我自己。”
“怎么就不由你?怎么就人人都想你死。”
沈南桑放下苹果跟他较起劲来。“首先,陆霄霄不会想你死,三伏四海不会,刚刚那个誉堂不会,我,我也不会,只要你不想死,就没人能让你死。”
“你这么激动干嘛?”
陆阙暗自低下脑袋,嘴角的弧度还是冷的,修长的素手搭在脸颊上,有些无处安放。“既然,你这么不想我死,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啊?”
陆阙的话题转的属实有些快。沈南桑红着眼角,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他突然就不跟她说这个事儿了。陆阙不知从哪又掏了个苹果出来。他低低咬上去,整齐的牙齿印烙在白色的果仁儿上:“啊什么啊?不答我的问题,等我看你哭?”
“我,我才不会哭。”
沈南桑闷声闷气儿的,一激动,眸底蓄着的泪还真就没出息的落了下来。她侧过脑袋,声音更闷了:“想问什么,你问。”
陆阙舔抵着干涩的唇,白纱下的眸子望着墙角闪烁摇曳的烛火:“你不好奇,那天我为什么会在山上?”
沈南桑想也没想,果断摇头:“不好奇啊,我阿娘打小就教我,不该好奇的事儿别好奇,不然,容易没命。”
她声音脆生生的,好像在念什么隆重的誓言。陆阙指尖轻颤,声线却依旧平稳:“你对我的事儿不好奇,我倒是挺好奇,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沈南桑,你是在跟踪我?”
沈南桑听的一愣一愣的,眉头皱的死紧:“我跟踪你干嘛?陆显知你虎吧?我那天是正好有事找你,我不是稀里糊涂的打了你一巴掌嘛。我想跟你道歉来着,结果你院门口的小厮说你不在,被域亲王带走了,那我又不傻,他女儿还没着落呢,他带你走肯定没好事儿啊,你是我男人,那我不得去救你啊。”
陆阙淡然的咬了口苹果,又问:“你自己来的,你不怕死啊?”
“怕,当然怕。”
沈南桑这辈子最怕三件事儿。第一,她活不了。第二,陆阙活不了。第三,复仇没希望。“可是怕有什么用?我怕死,我也害怕你死。”
沈南桑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她不了解陆阙的过往,更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悲观。印象里,好像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和周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的体温,格格不入的性格,格格不入的,为人处世。他时常把眼睛藏在白纱下,沈南桑只为数不多的看见过几次。他那双眸很深,很沉,也很好看。那么好看的眼睛本该漂漂亮亮的盛满亮色,可沈南桑在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无尽的黑,像是绝望过后,放弃挣扎的黑与沉。陆阙看着沈南桑眼角划出来的眼泪,眉头跟着皱起:“谁准你哭了?沈南桑,你别想我会帮你擦眼泪,我不吃这一套,我对女人从来不心软。”
“呜哇,陆显知,你凶什么凶?我担心你,你还凶我?”
沈南桑呜哇一嗓子,哭的更厉害了。“陆显知,对媳妇儿不好会遭天谴的!”
她本不想哭的,可她实在太想看陆阙给她擦眼泪了。她笃定了这招对陆阙管用。见陆阙坐在那不动,沈南桑干脆自己起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陆阙那边走。“陆显知,我对你这么好,你都不知道对我好点儿,之前那个郡主,她那么欺负我你也不帮我报仇,结果你自己还被抓走了,还得我去救你,陆显知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无权无势的圣子,沈南桑你别对我抱有太大期望。”
“不是,陆显知你这样,我以后都不敢跟你生孩子了,以后我不仅得保护你,我还得保护陆霄霄还得保护崽子,我不得累死啊。”
“所以你后悔嫁给我了呗,沈南桑,做人不能趋炎附势。”
“你,那你还说要我和你和离呢,陆显知,做人不能心口不一。”
“你别过来沈南桑,我说了我不会给你擦眼泪。”
“哎呀,疼,你轻点儿擦,眼泪都不会擦,笨。”
“你还废话!”
……三伏和四海守在门边儿,耳朵吵得嗡嗡的。四海:“这是干嘛呢?”
三伏:“还能干什么,咱家小殿下时隔多年终于又找着个能跟他吵架的了呗。”
四海:“……”*三伏也不知道他家小殿下是怎么能为着那么点儿小事儿,跟小夫人吵得面红耳赤的。夜里两人吵累了,小夫人被见春接走。人还前脚刚出屋子,后脚就听他家殿下在屋子里喊他。他弓着身子进去,呼吸都不敢用力:“殿下。”
陆阙岔开腿坐在摇椅上,白纱都吵歪了:“提了人去他那,把那一家子都交给他去办,既然回京了就好好干活,那位置不是白便宜他坐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