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霄没有。”
陆霄霄委实委屈,小手绞成一团,欲辩解,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她当时跟小爹爹说了的,这颗糖是旁人给的,可是小爹爹那会儿在看漂亮姐姐舞剑,明明是小爹爹不搭理自己的。誉堂忍笑忍的委实辛苦:“陆阙你这闺女,算是彻底被拐跑了。”
“你在那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
陆阙翻着白眼儿踢了他一脚。梗到嗓子眼儿的那口气遇上陆霄霄那双清澈的眸,愣是又给压了回去。“算了,无事,你若是真给了她,昨晚定会有一场祸事。”
“这是看我多不顺眼啊,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损招都用上了。”
沈南桑支颐摸腮,眸间晦涩:“宫里我认识的就那么几个。”
陆阙挑眉看了她一眼,执筷子的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勾了抹冷笑:“弃秋荧。”
“我也猜是她。”
宫里她就认识弃秋荧和弃不勤。弃不勤虽是个疯子,却断不会出此下策。他要是真想对她用药,早在上辈子两人有瓜葛的时候她就该失身,何至于活了两辈子,昨儿个夜里才知何为颠鸾倒凤。至于弃秋荧。她和弃明心是一丘之貉,弃明心都做得出的事儿更遑论是弃秋荧。“行啦,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你心里也有数了,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操心啦。”
沈南桑白嫩的小手暗戳戳的戳着陆霄霄发间的银铃铛。清脆空灵的声响与屋外的蝉鸣声声相应。这事儿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她却浑不在意,更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陆阙心里忽然不大爽快。与先前瞧见她来时的爽快不同,那句跟你没关系,莫名让他心口堵得慌。怎就和他没关系。沈南桑面色从容,拍案而起就要走。动作间,忽然想起什么,又急急回头,把桌上的餐食都推到陆阙跟前,苦口婆心:“你记得把这些都吃完,别浪费了,我在里头加了些东西补身子的。”
为了弥补他,她可是下了血本了。毒老头儿那天给了她好多好东西,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全给他用上了。心里的不爽快淡了些,陆阙的面色还是不好看:“这事儿我来解决。”
不是他一贯爱说的‘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的圣子’,他说的认真,不是玩笑。他说,这事儿他来解决。誉堂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陆阙,一脸欣慰:“得,这情况,我若是再在这儿待着,倒显得我不知趣儿了,霄霄,走,誉堂叔叔带你玩儿去。”
熟练的抱起茫然不解的陆霄霄,誉堂走的决绝,头也不回。沈南桑也没想到,这话是从陆阙嘴里说出来的。她还当这男人求之不得。“陆显知。”
她弯起月牙眼,浅笑一声,忽然凑到他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主动缩短,只剩咫尺。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包括那显而易见的紧张与局促。对上那双狡黠含笑的眸,陆阙不自然的别开脑袋:“别多想,我不是为你。”
“嗯,知道知道。”
沈南桑笑得不怀好意:“你想说,这事儿虽与你无关,可昨晚还是将你拉入了局中,所以你只是想为自己是不是。”
陆阙抿唇不语。沈南桑摇摇头,想忍都忍不住:“陆显知,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沈南桑!”
“啧,小点声儿,我听得见。”
沈南桑掏着耳朵起身,看了眼暴躁的某人,漫不经心的走到门边。果然,看陆显知心口不一,真的是一件极快乐的事。“不过这事儿你真不用管,小事儿,我自己来就好。”
弃秋荧想对她动手,动机都显而易见。昨日她那样抢她的风头,还是在她出丑之后,那小肚鸡肠的女人,心里能过得去才奇怪。从陆阙屋里出来,沈南桑站在日头底下思索了半晌,脚步一转,去院子里叫上见春和重山便出了门。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乘着马车来到南知堂,沈南桑带着个面纱,遮了半张面容,下了马车后,径直去到铺子里。堂内坐诊的是个面生的大夫。小二上前来接客,认出来人,朝她行了一礼,却不唤她东家。这是掌柜的吩咐的,在外,不可暴露东家的身份。“我家掌柜的在里间。”
沈南桑颔首,随着她进去。走到拐角,小二却停了步子:“您且稍等,掌柜的在里间与人说话,我去通传一声。”
有人来?沈南桑微微挑眉,用眼神示意他去。不过片刻,里间的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个风姿绰约的娇娘子,长得是如花似月,年岁稍长却风韵犹存,瞧不出老态。那娇娘子与她对上视线,和善的弯眉。沈南桑也回以一笑,却在心里留了个心眼儿。“您这边请。”
小二迎着她进屋,恭敬的关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二人。方式在屋里候着,见她来,毕恭毕敬的朝她做礼:“东家。”
“这铺子,你经营的不错。”
沈南桑自顾自落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方式微微弓身站在她跟前,客气的笑了笑:“为东家办事,自当竭尽全力。”
“坐吧,站着干什么。”
她不喜欢抬头与人说话。方式应声,坐在她对面。桌子上还摆着两个茶盏。其中一个杯子的边缘印着鲜红的口脂,不出意外,是方才那娇娘子用过的。方式也没打算隐瞒,不等沈南桑开口,便从实交代了:“东家方才那位是付春堂的掌柜。”
沈南桑颔首,不紧不慢:“你与她认识?”
方式淡笑:“原是不相识的,这铺子好了后,一来二往,才算相识。”
看了沈南桑一眼,他又继续道:“她今日来,是为着疫事来的。”
沈南桑眉眼一扬,来了兴致:“展开了说说?”
见沈南桑脸上并不曾有不好看的脸色,方式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付春堂的掌柜说,她堂里负责采药的小二近期在外边镇子上采药的时候,染了病症,那病来势汹汹奇怪的很,从前并未见过,便是她铺子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等等。”
沈南桑打断他的话,神色冷凝:“她与那染病之人接触过了?”
方式愣了一瞬,回神摇头:“这个不曾,她铺子里帮那小二瞧病的大夫去看过,觉得不对劲,说恐是疫事,从那小二家出来也不曾去铺子里了,都警惕着。”
闻声,沈南桑的悬着的心才落下来。这病的确来势汹汹,上辈子盛京时疫开始时,死了好多人,委实不容小觑。“掌柜的,这病与你叫我准备的药材……”“不愧是毒老头儿身边的人,你够聪明。”
沈南桑毫不吝啬眼底的欣赏:“我早些要你准备的药材的确就是治这病的。”
“果真。”
方式眉头皱起,却百思不得其解:“掌柜的要我备药时这疫事还不曾……”“我当时也是猜测的罢了。”
沈南桑略一思索,面不改色。“你该知道我的身份,我在没嫁给圣子的时候,一直住在庄子上,那时候附近的镇子便有这病,我留了个心眼儿罢了。”
“原来如此。”
方式低下头来,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话宽心,反倒拧起眉头,一筹莫展。“这病若是流进盛京,于盛京的百姓而言怕是一场劫难。”
“已经进来了。”
沈南桑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正是那场时疫的开始。那场时疫来势汹汹,打得盛京人措手不及,不过短短半月,整个盛京城都沦陷了。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名不聊生。“不过这事儿你先不用声张,免得引起祸端,今日晚些你来圣子府,我接触过那病,到时候我把药方给你。”
“我知道。”
方式在这坊间也听过不少有关圣子府的传闻。和事情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他们有方子,保不齐会有有心人跳出来造势。到时候好名声没捞着,被人倒打一耙,很有可能成为莫须有的疫事罪魁祸首。“行了,我没旁的事儿,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拿到药方你把药配好再有旁的消息,你再来找我。”
沈南桑今日来铺子,就是为了这事儿。既是说完,便算完事。方式将她送到门边,目送她上马车。离开时,沈南桑在马车上明显瞧见那付春堂的掌柜走了出来。那娇娘子挑眉一笑百媚生,真真是美艳至极。沈南桑见她朝自己点头颔首,出于礼仪教养,沈南桑也回了个笑。面上带着面纱瞧不出,那双眼睛弯了,那女子瞧见,嘴角的笑意更大。“主人,要,奴去,查查吗?”
重山在她边上,自是也瞧见了那娇娘子的眼神,沈南桑却摆摆手,进了马车。好半晌,里头才传出她的声音:“无事,近期在我身边留个心眼儿,警惕些便是,不用太大张旗鼓,若是真是有心人,我们事先如此,倒是会打草惊蛇了。”
“奴,明白。”
重山驾着马,离了那热闹哄哄的街市,心里却记下了沈南桑的话,留了个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