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她开口。和她那身白衣相得益彰。她声音轻柔,似风一般,好似一吹就会散。“圣子夫人,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话落,她忌惮的看了眼搂着她的傅千城,咬咬牙,下定决心:“就我们两个谈一谈,行吗?”
比起傅千城的漠然傲气,这位姑娘便显得知礼得体的多。沈南桑若有所思的瞥了那姑娘一眼,耸耸肩:“我都行,如果左相大人放心的话。”
她这话说的随意,那姑娘的脸却煞白一片,谨慎的看着傅千城,短短几个字在她嘴里卡着,半天脱不出口。傅千城淡然一笑,停下转佛珠的手,爱怜的抚上她的脸。“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
那女子低下脑袋,一动不敢动:“多谢。”
傅千城深深的盯着她,多余的话到底是给忍了下去。起身对沈南桑不客气的笑了笑:“我家夫人胆小,还望圣子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客气些。”
沈南桑:“……”这话说的,她是会吃人?不过这俩人是真的怪,哪哪都怪。方才她看的真切,傅千城低头摸那姑娘脸的时候,那姑娘想都没想就要躲开,傅千城的脸登时就黑了,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硬是用手掰着她的脸给正了回来。“圣子夫人……”傅千城前脚方出门,那姑娘就站了起来。“我只想,和你谈……”她这话意有所指,沈南桑不傻。“行叭。”
她朝着身后摆摆手:“出门等我。”
“主人!”
“无碍,有事我叫你们。”
她倒是想听听这姑娘有什么话非得同她单独说。她那执着的劲儿,倒像是知道些什么。身后木门轻合,沈南桑嘴角勾起个漠然的笑:“就剩我和你了,你要说什么?”
“我……”那姑娘哽咽了一声,声音有些抖:“我能仔细瞧瞧你吗?”
沈南桑眉眼一挑,没大明白:“瞧我?”
“对。”
那姑娘眼尾隐隐发红:“就一眼,我,我不会冒犯你,可以吗?”
她的呼吸颤颤巍巍,声音也小,眉宇之间却盛满了坚定,一双眸子死死定在沈南桑脸上,一分都不舍得移开。沈南桑咽了口口水,默默用手裹住了腰间的绵铃,抵不过她那要哭不哭的眼神,点了点头。“你瞧吧。”
“多谢。”
那姑娘满是感激,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与她平视。刹那间,空气好像都静止了。沈南桑被她看得呼吸都在减弱。那姑娘瞧过一眼后,声音颤的愈发厉害,像是鼓足了气力,艰难的张了张口:“敢问,圣子夫人为何如此在意那东西?”
沈南桑戏谑的勾唇,不答反问:“那你呢?你不是也过分在意了?”
“那日我瞧见了。”
那姑娘前言不搭后语,也不起身,就着半蹲的姿势:“那日宫宴,妙清公主在亭子里展示这东西的时候,你看这东西的眼神不对。”
“所以是你?”
沈南桑眼神暗淡下来:“那日在宫中,是你在暗处瞧我?”
“抱歉,我只是好奇。”
她笑得牵强:“你长得好像我一个故人。”
她垂下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一个已故之人,而你恰巧,又这么在意这个这东西。”
沈南桑漠然打量着她,逐渐冷了脸:“左相夫人,有话不妨直说,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凭此与我套近乎?”
那姑娘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最后一个问题。”
她抬起头,满眼的热泪:“敢问圣子夫人可知道花雾?”
“!你到底是谁!”
呼吸一重,说话间,沈南桑手里已然多了一把短刃。那短刃泛着阴冷的寒光,直直架在那姑娘雪白的脖颈之间。“你认识,是不是!”
那姑娘蓄满的泪彻底决了堤,唇角一张一合,几乎在用气音说话:“我就知道,那日我就该知道,她长得那样好看,这世上有几人能与她相像。”
她胡乱后退一步,丝毫不忌惮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刃,起身就要去拉沈南桑的手。沈南桑没给她靠近的机会,短刃竖在身前,浑身都是戾气:“再往前一步,绝对杀了你。”
那姑娘仍然不在意,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抹掉眼角的泪渍,取了腰间的香囊递给她,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既然圣子夫人这般钟爱这物件,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今日之事,是我和夫君唐突了,这香囊是我亲手制作,今日赠与夫人,还望圣子夫人不要嫌弃,就当我的赔礼,可好?”
那姑娘眸光里全是乞求的意味。沈南桑频频蹙眉,在她央求的目光下收了短刃,接过香囊,那姑娘却还在暗示着什么。沈南桑若有所思的瞄了那香囊一眼,身后,原本紧闭的木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来。“聊完了?”
傅千城的声音总染着一股惹人生厌的阴冷,伴着那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仿若踩在人心尖的恶鬼。那姑娘的身子立时就僵了,小手拽着裙角,不自然的朝他点了点头。“我,我忽然觉得,那东西,也不好看,便,便不想要了。”
“那如何行?”
傅千城笑意阴冷。“既是夫人心爱之物,我不能为你寻来,那便是我的无能,夫人安心,你想要,我必然给你拿来,无论以何总方式。”
话落,沈南桑耳边的青丝瞬间被风吹起,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袭来。“不要!”
那姑娘吓得面上血色全无,冲过来就要去拦傅千城。沈南桑也皱了眉,正要亮短刃,那手却只在她身前顿住,随后,在她不解的眼神里,径直抽走了她手里拿着的香囊。“紧张什么?嗯?”
傅千城笑着拍了拍那姑娘的脑袋,拖着她的手将她从自己腰间拖起,晃了晃手里的香囊。“这香囊乃是你亲自所制,我求了你好几日你都不肯给我,怎的,忽然就要给她了?”
“不,不是。”
那姑娘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滞住了。“赔,赔礼,你别抢她的,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
“赔礼?”
傅千城脸上依旧挂着笑,看沈南桑的眼神却明摆着阴冷瘆人。“既是赔礼,自然得送些更贵重的,这个,不妨就给我?想必圣子夫人也不会在意,嗯?”
沈南桑冷冷眯眼,丝毫不畏惧的冷笑:“大人抢都抢走了,还管我在意与否?”
“呵。”
傅千城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那姑娘面色更白了,咬着牙就要去抢:“算我求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哪样了?你做的东西,都得是我的,哪怕毁了,也不能给任何人。”
话落,傅千城握着香囊的那只手旋即加重了力道。不过顷刻,一个好好的香囊便被四分五裂,里头的药粉撒了他满手。“居然没有?”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的心情却格外晴朗。傅千城饶有兴趣的摊开手,任凭满手的药粉争先恐后的往下落,风一吹,便散的一干二净。“真乖。”
他笑着摸了摸那姑娘的脑袋,看沈南桑的眼神也松了几分。“抱歉,香囊没了,赔礼就换做‘不要那物件了’如何?”
沈南桑:“……”“左相大人,还真是爱欺负人呢。”
沈南桑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药粉,好奇的抬头看他。“你这样,会让人害怕的,你看,你夫人多怕你啊,脸都被你吓白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貌合神离,关系有多不好呢。”
“呵,圣子夫人嘴上功夫了得,也得看看场合,惹恼了我,这门你今日怕是出不去。”
“哎呀呀,那我该害怕吗?你想杀我灭口吗?”
沈南桑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颚,一张灵动的小脸上却满是笑意。傅千城眯起眼,脸上的笑意落下来,身下步子一转,对准了她。“真有意思,想求饶吗?给你个机会,如何?”
“求饶?我吗?”
沈南桑指着自己,半晌,真诚的摇头。“不要呢,相信我,你杀不了我。”
傅千城往前一步,冷笑:“试试?”
“你想怎么杀我?”
沈南桑迎着他的步子往前,小手靠近腰间,躲着所有人的视线才把瓶口打开,身子却忽然腾空。一双大手拦着她的腰,在空中随意一转,轻轻松松便将她放到了离傅千城十步开外的地方。她愕然瞪眼,拔刀的动作才有势头,鼻尖旋即被一股清香钻满。不似这青楼里惹人厌恶的胭脂俗粉味,这味道,她熟悉的很。不开心的皱眉,落在短刀刀柄上的小手转到瓶口。不出所料,那瓶口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再看看身前,那男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一身红衣艳而不妖,堵了她所有的视线。“左相此举,恐有不妥?你要宠妻便宠,可拐着弯儿欺负陆某的夫人,算不得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