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阳一走，像站桩一样一直站在病房中的年轻大夫陈可贵活动活动发麻了的腿，问韩占表：“这个小李大夫这么厉害，你们当初怎么不找他？”

“嗨，我儿子前几天跟他闹了点儿小矛盾，这不是怕他不肯给用心看吗，所以就没请他。”

韩占表没办法，只能说了说实情。　　“嗯，一看这小李就是个火爆性子，不过，医术确实行。”

陈可贵嘀咕。　　“那是，现在连青城那边的一个偏瘫的退休老爷子也来找他看病了。”

韩占表说一声，赶紧打发儿子韩二蛋去办出院手续。　　韩二蛋办了出院手续回来，嗞嗞牙把医疗费用单递给老爸韩占表看。　　韩占表一看1000多，里面有抢救费、氧气费什么什么的，心疼得他也嗞了嗞牙，他们来这里才半天工夫，其实等于什么作用也没起到呢，就花了这么多！　　但现在也没办法说什么了，赶紧离开这里吧。　　“你把霞霞背上。”

韩占表对儿子道。　　韩二蛋就背上了沈霞，由他老爸老妈把一些零儿八碎的东西拿了，一家子人往卫生所外面走，走廊中就有病人家属出来偷偷问：“听说你家媳妇是让那个小李大夫给看好的？”

“嗯，”韩占表点头，“我们村这个李茂阳大夫的医术可高了，这里的医生可赶不上！”

一半出于对李茂阳的感激，一半出于对这卫生所啥作用都没起到还收费那么高的怨恨，韩占表就不客气地实话实说了。　　快走出走廊时，韩占表想起了王光，去他输液的病房去看了下，才发现人早走了，可能也是没脸过来跟他们告辞吧。　　“回家得赶快把茂阳的费用给结清了，再给人家送点儿礼，以后不能把路给走绝了。”

韩占表叮嘱儿子韩二蛋，韩二蛋点了点头。　　……　　此时也已经黄昏了，李茂阳和阿丽娅去乔家药店坐了坐，给张秀梅结算了费用（主要是那副没用但已经煎了的厚朴三物汤），又聊了聊，见阿丽娅始终不肯先走，也只能跟她一起回渡口村。　　“这个阿丽娅也挺好一姑娘啊。”

张秀梅笑着对女儿乔果果道。　　“挺开通的，人也长得漂亮。”

乔果果拿起了一本医书道。　　“茂阳其实也挺好的，就是这脾气爆了点儿。”

乔果果没搭话，好像已经在专心看书了。　　张秀梅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溜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女儿大了，可不比从前，每说一句话都得小心谨慎了，一旦说不对就可能会起反作用的。　　……　　李茂阳和阿丽娅回到渡口村，先去看了一下特木尔，见特木尔情况平稳，两人就各回各家吃饭去了。　　吃完饭李茂阳来到诊所详细思考和整理今天沈霞的医案，阿丽娅也过来了，她说来上“晚自习”。　　李茂阳无奈，也只能让她坐下看医书。　　等他整理完了沈霞的医案，到底还是给阿丽娅讲了一下今天沈霞的这个病情和治疗，他主要给她讲了三点。　　一是霍乱这个病和它简单的分类。　　寒、热霍乱的区别对于现在的阿丽娅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他主要给阿丽娅讲了下寒、热霍乱和干霍乱的区别。　　寒、热霍乱是又吐又泻，干霍乱是欲吐不得，欲泻不能。　　这是它们之间最主要的区别。　　此外，干霍乱因为无法畅快排泄出体内的病邪和秽浊，所以病人还会烦躁闷乱，有时会有昏迷或者发狂的情况出现。　　二是病邪在体内时，通过汗、吐、下（二便排泄）是重要的驱邪外出的手段。此外还可以通过针刺出血、拨火罐、刮痧等手段来帮助病人驱邪外出。　　三是病邪在体内时，一定要想尽办法先驱邪外出，这时候是不能“关门”留邪的，否则会变生出其他更大的疾患来。　　所谓的关门，比如止吐止泻和益气固表，不让病人出汗就是一种“关门”的手段。　　（比如今天王光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所以你今天先用盐水让沈霞又吐又拉的，就是要驱赶病邪外出吗？”

阿丽娅一边听一边认真做着笔记，等李茂阳讲到关门这一段时问了一下。　　“对的。”

李茂阳点头，心想这阿丽娅其实也不笨。　　也是啊，一个能把直播做得相当火的姑娘，怎么可能笨呢？还是他对这个后山的蒙族放羊姑娘太小看了。　　这晚阿丽娅一直学到快十点时才回去。　　这让李茂阳心里又多少有些腹诽，一个姑娘家家的，敢跟一个男人晚上呆到近十点，这未免也太胆大了。　　乔果果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但这么想了一下之后，他又抽了自己一记耳光，他忽略了一件事，人家阿丽娅和他呆着时可是一直放着直播的！　　所以，还是他蠢了。　　第二天上午李茂阳比较忙，给特木尔针灸后，又给张山老汉和那仁太老汉针灸了一次，又去复查了一下沈霞，还给韩占表夫妻诊疗了一下。　　韩占表夫妻两人都有些肚疼，应该是被沈霞给轻度传染了，李茂阳仍然先用盐汤给探吐催便，然后又叮嘱喝藿香正气水，结果下午就好了。　　韩二蛋给李茂阳付了八百诊疗费带药费，又送了李茂阳一箱啤酒，李茂阳不收，他就给搬到了李茂阳的诊所。　　下午四点以后，李茂阳终于抽开空去地里顶老爸耕地，李爸摆手：“我还不累，你忙紧你忙。”

“行了，我来吧。”

李茂阳摆手让老爸下去，自己开着拖拉机继续耕地。　　李爸蹲在地梗看着儿子耕地，心里头有些热乎，本来以为这个儿子就是个四六不成才的玩意儿了，不想现在竟然变好了，不仅学医行，干活儿也不偷懒，还懂得心疼老爸老妈，想想村里其他几个这个年龄段的小青年，好像他这个儿子也绝不差他们任何一个呢。　　这么想了一会儿，李爸站起背起手来，昂首挺胸地回家去了。　　李茂阳自己开着拖拉机一直耕到晚上九点多。　　期间乔果果发来微信，说她明天又要熏蒸了，问他在干什么，李茂阳就说他在耕地，乔果果就开了微信视频电话，见他真在耕地，地垄耕得又长又直，就说：“哎呀，我还从来没开拖拉机耕过地呢，哪天也学一下。”

“你当啥好营生呢，耕时间长了很烦的。”

李茂阳苦笑道。　　“人活一辈子，啥营生都应该干一下吗，这才活得有意义。”

乔果果道，“尤其咱农村的活儿，我感觉比城里坐办公室有意思多了！”

“你这想法真奇特。”

李茂阳笑道，“要让老天知道了，罚你当一辈子农村人！”

“农村人有啥不好的，天大地大自由大，我就想当一个农村人！”

乔果果笑道。　　笑得很真诚的。　　看来她是真的想当一个农村人，最起码现在是这样想的。　　不过李茂阳心里却有些疑惑。　　正常这个年龄的年轻人都想闯荡大城市的，这乔果果怎么老想着回农村来图个清静自由，不是心气胆气有些虚了吧？　　心气胆气有些虚了的人，思想也往往偏消极一些，胆量也小一些，再联系她至今还不敢放开手脚给人看病，李茂阳就更有些怀疑了。　　再观察观察吧，如果她真的有些心气和胆气虚，那还是建议她调理调理这方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