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电话中出现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妇女。　　其自报姓名，欧阳丽，湘省人。　　然后这女人就开始向李茂阳滔滔不绝地说起她女儿的病情来，如何发现的胆囊蛔虫，如何做的胆囊摘除术，然后如何术后一周肝区疼痛不休，手术引流口还不断流脓，使用青链霉素、龙胆泻肝丸、柴胡清肝散等均不见多少疗效，至今两月过去了，她女儿的病情依旧！　　然后给她女儿做手术的医院如何动员他们给她女儿做第二次手术，如何被她拒绝等等。　　说得李茂阳两耳都开始嗡嗡嗡的了，这么能说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简直比他老妈都能唠叨了！　　“李大夫，李大夫，我一直是阿丽娅的粉丝，阿丽娅是一个很实诚的姑娘，她说你行，我就觉得你真的行！求你给我女儿看看这病，我们孤母寡女的，实在经不起再次的折腾，就这样我女儿年纪小小的就被摘除了胆囊，以后还不知会怎样呢！”

这名叫欧阳丽的中年女人向李茂阳哭诉着。　　虽然两耳都被这女人说得嗡嗡嗡的，但李茂阳还是对这孤母寡女的一家充满了同情。　　胆道蛔虫病是指蛔虫进入胆总管、肝内胆管和胆囊引起的一种急腹症，统称为胆道蛔虫病，中医称之为“厥”或“蛔厥”，一般多发生在卫生状况较差的农村的儿童和青少年身上。　　中医对这种病的治疗方法，就是用以槟榔、苦楝根皮等为主料制作的药膳胆蛔汤来治疗，解痉、止痛、驱蛔、排蛔的疗效都很好，李茂阳就亲自见师父给人治过。　　用手术摘除胆囊，那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的。　　胆囊被摘除后麻烦很多，最明显的问题就是会影响到胃肠道的消化功能，今后无论多馋，肉类这些高脂肪、高胆固醇的食物是绝不能多吃了，否则就有可能出现腹胀、腹泻、消化不良等情况，严重时还可能会引起胆汁反流性胃炎。　　李茂阳不知道蛔虫进入胆囊这种很少的情况下，中药胆蛔汤对其确切疗效如何，再加上这欧阳丽女儿的胆囊已经被摘除，此时再说什么也已经是无用的马后炮了，所以也就闭口不谈对此事的看法了。　　“欧阳大姐，我清楚你女儿的病情来历了，这样，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让我面诊一下你女儿？”

李茂阳见这欧阳丽还要对他哭诉下去，赶紧道。　　“哦，哦哦……，那好的好的！”

欧阳丽赶紧嘟囔道，接着她的手机发出了叮咚的声音来，她看了一下又叫起来，“哎呀，阿丽娅你怎么把我给你打赏的看病钱退回来了？不用不用！我只求李大夫能看好我女儿的病，其他都是小事，为看这病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了，还在这点小钱吗！”

“欧阳大姐，我前面也不知道你家的情况，你把钱收回去，李大夫的看病钱我会给支付的！”

阿丽娅道。　　“不用了，这次算我义诊了。”

李茂阳道。　　阿丽娅这么做多少让他有些没面子，不过他也知道阿丽娅这丫头就这样，有时同情心泛滥起来就考虑得没那么周到了。　　也许正是这样，她才能招揽到那么多的粉丝吧。　　其实这世界虽然很复杂，但每个人还都是心存一份善良的。　　一边的乔果果看了阿丽娅一眼，目光柔和地轻搂住她的肩膀。　　这边阿丽娅和欧阳丽一番推让，欧阳丽还是坚持又把钱打回给了阿丽娅，阿丽娅见李茂阳不耐烦地眉头都皱起来了，也便没再推让。　　然后欧阳丽的女儿欧阳小美（随她母亲姓）出现在了视频里，看起来很瘦的一个小姑娘，颜面暗黄，形体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状况。　　这也正常，先是闹蛔虫病，然后做手术又伤了气血，现在肝区还在疼痛不休，手术引流口还不断流脓，想来食欲也不会好，人咋能不瘦呢？　　“你吃饭怎么样？”

李茂阳和对方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问道。　　“吃不下多少。”

欧阳小美怯怯地摇摇头道。　　果然，肝克脾土导致纳差了，这是任何一个大夫听到欧阳小美的病情首先就能想到的事。　　“心口下那里有胀闷感吗？”

李茂阳又问道。　　心口下的部位就是胃脘部了。　　肝克脾土，脾失健运，必然导致水湿和积食停滞于胃脘部的。　　那就会让胃脘部那儿感觉到胀闷了。　　李茂阳先拿这两个最简单的问题开头。　　此时他给欧阳小美看起病来很有一种不适应感，隔了一个屏幕就感觉对方好像不是真实存在一样。　　这主要还是感知不到对方的阴阳气血的缘故吧。　　其实大夫给人看病，除了四诊外加一个触诊外，还会自觉不自觉地感知患者身上的阴阳气血状态，这其实也算是诊断中的一项内容的。　　“有，经常会感到胀闷。”

屏幕那头的欧阳小美又小声回答道。　　“嘴里感觉怎样，口干不干？”

李茂阳又问道。　　在欧阳丽对他唠唠叨叨的时候，他虽然听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想着她女儿欧阳小美可能会出现的症状，想着等会儿该怎么提问，所以这时他问起来倒还有模有样的。　　“干，还觉得嘴苦。”

欧阳小美道。　　李茂阳的神情顿了顿。　　苦为火之味，肝火上犯了吗？　　还是胆汁顺着消化道反流造成的口苦？　　要知道胆囊被摘除后是很容易造成胆汁反流的。　　李茂阳如此思索道。　　伴随着口干的口苦一般是肝火上犯造成的（可以理解为肝火顺便把嘴里的津液给烤干了）。　　可是此时欧阳小美的情况，也不能排除胆汁反流造成的口苦。　　而阳气和津液两亏，阳气无法充分把津液输布到嘴中，也会造成口干……　　一时之间，李茂阳只觉得脑子里有些乱了。　　虽然好像只是一个小问题，可也好错综复杂的，很不好判断啊。　　或许这两种情况兼而有之？　　不管它，撑着也得继续问下去！　　“口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李茂阳又撑着问道。　　“渴，但不想喝水。”

欧阳小美道。　　李茂阳神情又是一顿。　　如果欧阳小美说想喝水，他还可以问想喝热水还是想喝冷饮，那样他就能知道她体内是寒是热了。　　（想喝热水的话，体内自然是寒，想喝冷饮体内自然是热。）　　可欧阳小美说她不想喝水，这就让他有些犯难了。　　不管它，继续撑得像个大夫一样往下问！　　接下来李茂阳又问到欧阳小美的二便情况，欧阳小美羞涩地说，小便发黄，大便稀溏。　　这让李茂阳的头又大了一圈儿，小便发黄说明体内有热，大便稀溏说明体内有寒？　　也不尽然……　　“大便黏不黏马桶？”

他又问道。　　黏马桶的话就是体内有湿热了。　　“不知道。”

欧阳小美道，“我家是去外面上旱厕，没马桶。”

李茂阳皱了皱眉。　　真……没马桶耽误看病啊……　　粪便黏马桶那代表体内是湿热，粪便黏黏糊糊的；粪便不黏马桶光拉稀，那代表体内是寒湿。　　现在你家没马桶，让我怎么靠粪便辨别你体内的寒热啊？　　李茂阳真想问一句，你家就不能买个马桶吗？　　好吧，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再说他家现在也是去外面上旱厕的。　　“我看一下你的舌头。”

李茂阳无力地道。　　欧阳小美尽力伸长了舌头出来。　　李茂阳辨别了好一会儿，基本确定是舌淡苔白……　　舌淡苔白，应该是气虚血虚，是寒象啊。　　那么前面的口干口苦，尿黄这些热象又算什么呢？　　他无力地攥紧了拳头闭上了嘴巴，手心都出汗了！　　情况很有些复杂啊……　　望诊和问诊结合起来，辨不清寒热啊……　　如果再能脉诊一下就好了，这时候他终于再次体会到脉诊的重要性了。　　少了脉诊一项，它不好最终确定啊。　　虽然他现在的脉诊功夫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那也是多少能起点判断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