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七点半,李茂阳吃了早点后,正准备提前赶往卫生厅去守候那个兰副厅廳长,有人给他打过电话来了。 “喂,请问您是李茂阳李大夫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是。麻烦请问你是?”
李茂阳听对方口音是这青城地区的口音,说话又好听,就也礼貌地回问道。 “您好,我是卫生厅的秘书小陈,兰厅廳长今天不是和您约好有一场见面吗?您到赛泉区中医院来就可以了,到了给我打这个电话。”
“好的。”
挂了电话,李茂阳稍微有些懵逼,这是什么状况,本来说好去卫生厅见面的,怎么又跑到赛泉区中医院去见面? 他都不知道这赛泉区中医院在哪儿,等会儿还得导航着去。 这青城作为省会所在地,医院挺多的。 综合性医院、西医院、中医院、蒙医院;省级医院、市级医院、区级医院、社区医院;公立医院、民营医院…… 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的。 光中医院好像就有好几家吧? 赛泉区中医院? 应该是一家区属医院了,这种区属医院最好也就是个二甲医院吧? 到那里见面干什么? 李茂阳真有些搞不懂。 是兰副厅廳长本身忙碌,今天正好要去赛泉区中医院考察一下那里的情况,顺便见他一面? 还是想在那里看一下他李茂阳的真实医术水平? 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李茂阳也懒得多想了,当即上车启动导航,发现赛泉区中医院距离这里也就六七里远。 对了,这一带本身就是属于赛泉区的地段。 他当即开车按着导航向赛泉区中医院行驶而去。 到了赛泉区中医院,发现这家医院就外部看起来,建筑什么的整体规模还不如鄂市中医院。 也是,鄂市中医院好歹不说是一家市级医院,这里不过是一家区级医院。 在院里停好车,李茂阳想了想又把车里带着的一套崭新白大褂换上了。 听王明河的意思,今天见兰副厅廳长这面,对于能不能办成带徒弟扶持政策还挺关键的,外表形象还是注意一下吧。 然后他给那个给他打过电话的卫生厅秘书小陈打了一个电话,按他的指点到了四楼病区,发现正有一帮穿白大褂的在浩浩荡荡地查房。 里面有两个一看就身份不同的人排头,一个没穿白大褂,一个穿着白大褂,听他们彼此的问答,李茂阳就确定了那个没穿白大褂的就应该是兰副厅廳长,那个穿白大褂的应该是这赛泉区中医院的院长。 两个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这让李茂阳有些奇怪,院长亲自查房倒也罢了,一个副厅廳长跟着查房? 这事真的好新鲜! 看来这个兰副厅廳长或许是一个医生出身也不一定? 李茂阳这样想着,看了看这阵势,准备跟在队伍的尾巴上,等这帮队伍查完病房再找兰副厅廳长。 那个秘书小陈此时也跟在这查房的队列中,却因为李茂阳穿了白大褂没认出他来,就给他打起电话来。 手机响了一声,李茂阳急忙按了,主动靠近秘书小陈:“我就是李茂阳,我在这儿。”
他自以为说话声音已经够小了,可还是引得前面的人回头看他。 那个兰副厅廳长听到了他的话,就向他招手道:“是小李吗?你过来!”
李茂阳就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你就是李茂阳吗?”
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兰家荣看着走到身边的李茂阳确定道。 “我是李茂阳。兰厅廳长好。”
李茂阳点头道。 他到现在也见过一些大人物了,此时见到一个副厅廳长倒也完全没有什么拘谨的样子。 周围人却都奇怪地看着他。 看脸面,看穿着,这么年轻得过分的一个实习大夫(或者有可能是哪个学校来见习的吧),见了人家一个副厅廳长,说话这么横眉直眼粗声大气的吗? 不应该是弯着腰小声地说:“我小李……”什么什么的吗? “小李你好。”
兰家荣打量了一下李茂阳,跟他握了一下手,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吴院长。”
然后兰家荣转头又对那个吴院长道,“这位小李,河套地区的一个中医大夫,自己开诊所,听说在当地很有名气。 我也是听人介绍才知道他的,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吴院长好。”
“小李你好。”
吴玉南也和李茂阳握了一下手。 “这么年轻?行医几年了?有没有取得医师执照?”
吴玉南笑问李茂阳道。 “我是走的传承中医的路,目前是助理医师执照。”
李茂阳道,“再过四年就可以考医师执照了。”
助理医师满五年可以再考医师执照,一旦考到医师执照,就相当于医院里的住院医师资格了。 李茂阳是去年拿到的助理医师执照,所以再过四年就可以考医师执照了。 “哦,那还不错。”
吴玉南笑道,“你师父谁啊?”
“我师父是我们村的郑大可郑老爷子,去年已经去世了。他活着时是我们那里几百里闻名的大医。”
李茂阳一抬双眉道,“我四岁起就跟着他老人家学中医了。”
“哦,不过,走传承中医,好像是需要副主任医师以上资格的大夫才能任师父的吧?”
吴玉南又道。 “我还有个师父,是我二爷爷,鄂市中医院的主任医师,现在退休被返聘回去了。”
李茂阳又道。 “哦,那也算是中医世家啊。”
吴玉南笑道。 这么聊几句,李茂阳见没自己啥事了,就又退到了队伍的尾巴上。 看看这队伍里各人的面貌年龄,这里面应该有好些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的。 即便就是最低阶层的住院医师,也比他这助理医师要高一个层级。 他一个助理医师,还是别晃在前面了。 当然,他一向也没在乎过这个医生阶层的差距,现在他跟打过交道的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也有好几个了,从来也没敬畏过他们。 只是此时他作为一个外人,又是来找兰家荣办事的,真没必要在这里出风头,凑合着把自己的事办了就得了。 然后李茂阳就这样跟在队伍尾巴上,跟着这支庞大的查房队伍缓缓地在走廊里向前移动。 他也不进病房——前面挤着根本进不去的,只能是在队伍尾巴上跟着走走停停的,时而听听前面吴玉南对兰家荣说起医院里的现状。 医疗设备不足以及老化啦,医护人员编制不足,待遇偏低啦,等等,这是在向兰家荣要什么扶持政策吗? 李茂阳听得一头雾水,这种体制医院里的事情,他实在搞不懂。 同时,他对兰家荣把他叫到这儿来见面更觉得有些懵逼了。 这跟着这查房队伍缓缓地走走停停的,太浪费时间啊。 有这时间,他不如去拜访一下这青城地区的其他一些有点儿名气的中医了,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的。 他这人,真的很不适应这种缓慢的节奏的。 然后,他正这样百无聊赖地跟着查房队伍走走停停的,前面又进了一间病房的兰家荣叫他了,让他进病房里去。 李茂阳就在一众医生护士的目视中挤进病房里去。 然后,他立即就闻到一股子鱼腥味,又有点儿像臭鸡蛋的味道。 一名护士领导模样的中年女人可能感觉在副厅廳长和院长面前,被病房里的卫生打了脸,就黑着脸问道:“谁吃咸鱼了?”
病房里的三名病人和他们的陪同家属就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谁吃咸鱼了?谁让你们在这病房里乱吃东西了?”
这女人再次问道,然后又脸色铁青地转向身后的几名护士,“今天谁负责这个病房?”
李茂阳见这中年女人挺有些霸道的,在场的人都没人说她,整个病房的病人和陪同家属都被她训斥得噤若寒蝉的,身后的几名护士更是有些怕她。 他一个没忍住,就指着其中一位老年患者道:“应该是这位肝脏病人身上发出的味道吧?”
病人有严重肝脏疾病的话,体内的蛋氨酸经过消化,释放氨,生成的甲基硫醇和二甲基硫化物,经过呼吸道或者排尿产生的气味就是这种鱼腥味的气味。 中年女人感觉被打了脸,转头对李茂阳道:“谁给你说的?”
“这一眼能看出来吧。”
李茂阳平淡道,“你应该不是负责这病房不知道吧?”
他肝硬化和肝癌病人治疗过几个了,这种肝脏病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个中年女人给了他一个“就显你能”的眼神,不说话了。 李茂阳却是个不受气的主儿,被这女人瞅了一眼,当下也不管兰副厅廳长也在这里,就看着对方道:“你这阿姨干吗瞅人啊?我又没惹你!”
他这么一来,顿时让所有人都又好笑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卧槽! 这乡下来的小青年好愣头青!这就跟这里的护士长针尖对麦芒地干上了?! 那中年护士长被李茂阳这么说了一嘴,顿时感觉更下不来台了,但碍于兰家荣和吴玉南都在这儿,也不好怎么斥骂李茂阳,就瞪着他道:“你牛,你河套名中医,你能治得了这病不?”
李茂阳被激了这么一下,当即重新仔细察看了一下那名老年患者,道:“这应该还没到了肝衰竭的程度吧?怎么就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