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沉伏而迟。　　舌质淡，苔白滑。　　手足厥冷。　　一副虚寒之相啊。　　“是不是感觉胸口和肚子里都很冷很痛？平时干呕不想吃饭？”

李茂阳放开刘拴的手腕问道。　　“对的，对的！”

刘拴赶紧再次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然后他的手有些抖索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药方来递给李茂阳：“这是上次乔大夫给我开的药。”

虽然他知道李茂阳的医术肯定比乔春旺厉害，但关乎自己的小命安全，怕李茂阳再开出重复无用的药来，所以赶紧就把乔春旺上次开的药方给李茂阳看。　　李茂阳搭眼一看，上面是一副泻下药。　　他随即把这张药方递给张秀梅，脸色一本正经地道：“我叔上次开的药还是见到一些疗效了，只是他的病情有些缠手，暂时见效不明显。”

张秀梅没做声地把药方收进衣兜里。　　刘拴赶紧低下头，不敢让李茂阳看他的脸色。　　他此时心里忍不住地在狂喷！　　狗子，狗子！真真一条哈巴狗！这是见效不明显？这是根本没见效啊，好像还把我的病治得更严重了些！　　“你叔上次想先给他把肚子推下去，然后再补补来着。”

张秀梅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自在地道。　　听了李茂阳问患者刘拴的那句话，张秀梅此时也自然看出刘拴是中阳衰弱，阴寒内盛来了。　　其实上次她丈夫乔春旺也看出这刘拴脾胃虚弱来了，只是这刘拴便秘，她丈夫却是说成什么也不敢给补，怕给补住肚子了，刘拴更便不下来。　　当天接诊完病人，他们夫妻俩还讨论过刘拴这个病情，她丈夫当时也是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开的药对不对。　　如今看来，那药方开得自然是不对证了。　　李茂阳已经在低头给开药方了。　　刘拴这种病情对于现在的他李茂阳来说也算是知熟病，他心中开出的药方很快就通过了系统的药效推演。　　张秀梅搭眼一瞧，李茂阳给刘拴开出的是一副大建中汤化裁方。　　大建中汤组成：蜀椒、干姜、人参、饴糖。　　蜀椒温脾胃，助命火，散寒止痛，为君药。　　干姜辛热，温中散寒，助蜀椒散寒；饴糖温补中虚，缓急止痛，助蜀椒止痛。　　二药共为臣药。　　人参补脾益气，配合饴糖重建中焦，为佐药。　　因为感觉这刘拴有些心神不宁，李茂阳又给加了一味茯苓。　　（李茂阳本来想给加茯神的，但乔家药店里现在没有茯神，权以少许茯苓代替。）　　……　　张秀梅看了李茂阳开出的这副药方，一时就有些怔忡。　　茂阳这小子是真勇啊。　　这大建中汤是用来温中补虚的，如今这刘拴便秘，这小子不给泻下，反而给补？　　这是要以补开塞吗？　　（以补开塞，又叫塞因塞用。）　　虽然张秀梅也知道这种治疗法，但就是轻易不敢用啊。　　这属于一种逆向治疗法了。　　凡是逆向治疗法，都意味着风险。　　上次她丈夫和她事后讨论中，也觉得这刘拴或许可以用一用以补开塞治疗法，但就是没敢用。　　给人开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反向用药，风险就更大了！　　李茂阳用眼角余光打量一下张秀梅，终于是没忍住，像是自言自语道：“气虚便秘，本虚标实之证。　　不泻反补，从标上来看是逆向治疗法，但从本上来看却仍然是顺向治疗法。”

他这话，刘拴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　　但张秀梅听了却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一片雪亮！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便秘分为实秘和虚秘。　　实秘的证型又分为肠胃积热、气机阻滞、阴寒积滞。　　（像阳明腑实就是一种实秘。）　　虚秘又分为气虚便秘、血虚便秘、阳虚便秘。　　这刘拴既然是气虚便秘，自然是本虚标实之证。　　患者本来气虚，上次她丈夫还给患者开泻下药，这就会反而伤及患者中气，让患者病情加重。　　她丈夫上次这样的用药，按照茂阳这小子刚才所说的，就是从“标”上来看是顺向用药，从“本”上来看却是逆向用药了，如何能见到疗效？　　只能加重患者病情了！　　而茂阳这小子现在给刘拴开的这副药，从“标”上来看是逆向用药，从“本”上来看却是顺向用药了！　　所以，茂阳这小子现在给刘拴开这副大建中汤化裁方，根本不是勇不勇的问题，而是人家能抓住患者的根本病机来用药了！　　……　　这么想着，张秀梅一时脸都有些红了，既有一下子被点拨明白了一个重要医理的兴奋，又有被后辈小子暗中教导了一番的惭愧……　　“阿姨，你忙着，我给他拿药煎药去。”

李茂阳此时也不看脸有些发红的张秀梅，赶紧站起身去给刘拴抓药煎药了。　　现在这刘拴病情紧急，他也不敢让刘拴拿回去药自己煎药服药了，万一中间再出些差错，真有可能就导致病情更加危急！　　这种时候，还是保险些好！　　……　　外面的街上传来吵闹声，乔家药店里却很安静，只有张秀梅不时问诊患者的声音，以及李茂阳煎药时药壶里发出的咝咝的水蒸气的声音。　　他还不时需要通过药店后门，跑回后院乔家里去看一看，那屋里还有他给刘拴熬的热粥。　　刘拴盖着一床被子，抱着肚子弓着腰，安静地躺在药店里的一张临时支起的折叠床上，忍着痛苦不敢吱声。　　他这时也不敢在心里骂人家李茂阳狗不狗的了，人家狗不狗的与他没关系，谁怨他刘拴没生出一个漂亮伶俐的闺女来！　　人家李茂阳再溜舔乔家夫妇，又与和刘拴何干？！　　……　　张秀梅接诊患者的间隙，不时悄悄观察一下此时专心致志煎药的李茂阳，心里不停地翻腾。　　这小子哪里都好啊，就是太跳哒了！　　你说你在其他方面跳哒一下也没事儿，偏偏就在感情这种事上也跳哒得很！　　不过这小子对她家果果这感情，那倒是真没说的，一个这么傲气跳哒的家伙，一来到她家就乖得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也是难为他了！　　……　　李茂阳屁颠屁颠地煎出药来，招呼着刘拴当场服下，又把熬出来的热粥让他随后服下，然后让他继续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让刘拴服药的同时，再喝热粥，盖上被子保暖，自然是为了让他更快地温补中焦。　　也就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吧，刘拴终于跑去厕所解出了大便来，拉了很多，人还因此虚弱了一下，不过随后就感觉浑身上下轻松畅快太多了。　　回到药店来，刘拴对李茂阳点头哈腰的，这时他本人溜舔李茂阳的样子，倒更像一条哈巴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