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啊,一定要认真对待,该交代的赶紧交代,该忏悔的赶紧忏悔,该回家的赶紧滚回家,别说那些保重身体的屁话,就老老实实听遗言吧珍惜最后的时光吧!谷师傅说,他还遇到过一种事情,就是阴差抓错人的。他说,有一年,有人家出殡,结果出到一半,老头子又活过来了。大家吓得跳着脚往外跑,孝子也吓得两条腿发软,在那拼命喊:爹,爹,你莫吓我们!有啥遗愿你就托梦好啦!老头子生前也是个暴脾气,抓过香炉就给砸过去了,说:死你娘个脚啊,还不赶紧过来扶我!这老头子没死,或者说,他又死后复生了。据老头子说,他原本住在医院病房里,模模糊糊就觉得走进来两个人,弄了个大铁链子往他头上一套,拽住就走,后来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听见有人嘀咕:“弄错了!”
然后,链子一松,就让他又回去了!这老头也是个暴脾气,听说弄错了,当下不乐意了,就跟那两个人讨要一个说法,不给就闹到阎王爷那边去。结果被鬼差一棍子打在腿上,疼的他一弯身,就又活过来了!这老头醒了后,就一直喊腿疼,最后还成了个瘸子。他儿子觉得很是邪门,去医院打听了一下,果然在他父亲活过来的当天,那个病房里另一个老头去世了。“哈哈哈,你这个故事不错,正好趁着今天阴雨天,我也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助助兴!”
林昊注意到老人的心思似乎一直都在下雨这件事上,眉头压得很重,刚才吴军的故事多少让他分出点心来。林昊也决定照做,再讲个故事让老人转移心思,方便套出他更多的细节事实。“下面我就以第一人称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在去邻村看戏回来的路上迷路了,用我爹的话就是鬼打墙了。一脚踩在半人高的坟头上,本以为要死了。这时一个东洋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我脚边:“赶紧回去吧,以后晚上不要走夜路了。”
直到很多年后,我还记得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冲我笑。而就在昨天,我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在路口冲我笑……我祖父叫陈俊儒,是个瘸子。当时正是鬼子刚刚进了北平城,我们昌黎县归唐山地区管辖,是连接华北和东北的咽喉。所以驻扎在这里的鬼子很多。我祖父那时候就负责给军营里的鬼子送酒。他二十来岁就很有经商头脑,不过说的直白点就是有点小聪明。他往送的酒里兑水,刚开始兑的少,后来越来越多。终于,他被鬼子请去喝茶,扇了无数个大嘴巴子,打的嘴巴冒血,一张脸肿的像个茄子。鬼子把他扔了出来,天都黑了。大冬天又冷又饿,还挨了打,他坐在骡车边没出息地呜呜哭。越哭越伤心,这时想起口袋里还藏了一小瓶好酒。是准备回去孝敬村里的二老姑子(我们那儿管出嫁的姑娘叫老姑子)的,她是我们村的媒婆,祖父打算回去让她给自己寻个媳妇。他咚咚灌了好几口酒,身子暖和了,心情也好了,牵着骡子往回走。结果喝得晕晕乎乎,在大车边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大骡子把自己拉哪儿来了,气的踹了它一脚。一抬头就看见一栋大门楼,上面挂着两个大灯笼,看着好不气派。心想这可比村里地主的宅子气派多了,只是这是哪儿呢?他走南闯北,少有没去过的地方。咕哝了一句:“这废物玩意,把我弄哪儿来了?”
因为这骡子是马和驴的混血,没有繁殖能力,所以祖父一直就叫这头骡子叫废物玩意。叫这头骡子叫废物玩意。他拿出自个儿的怀表一看,刚好是夜里十二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时候他被冷风吹着酒醒的也差不多了,心说找个大车店先住下吧,左右看看没别的人家,干脆就一瘸一拐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开了,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拉着我祖父的手就往里带,热情的不得了;“哎呀乖孩子,手冰凉,冻坏了吧?快进来喝口热水。”
老婆子拉着祖父进屋。这时候祖父才看到这家人有多气派,中间是青砖铺路,两边是整齐气派的厢房。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屋子都没有窗户,只有门。走了小一会儿,才算是进了正屋大厅。我祖父是个不争气的,见老婆子对人这么好,一肚子委屈,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老婆子问我祖父哭啥,他就把鬼子打他那事儿前头后头说了一遍。老婆子笑了,又有些无奈:“谁叫你去掺水的?别哭了啊,大奶给你做碗热乎的疙瘩汤,喝了就赶紧回家去吧。”
祖父在屋子里走动,瞧见墙上那挂着的一个也不认识的字画,桌子上摆着的明晃晃的一看就很贵的瓷器和金银器,眼睛都发光了。这哪里是宅子,是皇宫吧?瞧一下这个是金的,摸一下那个也是银的。惊的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很快,老婆子端着一碗疙瘩汤回来了,连碗和勺子都是金的。我祖父疙瘩汤还没喝完呢,就听见里屋传出了一个老头子的声音:“谁来了啊?”
老头子拄着拐棍出来,咳嗽了几声,说道:“我看这孩子中。”
“中啥?这孩子中吗?我看着孩子是个瘸子啊!”
老婆子说。老头子摇头:“我说中就中,这孩子心不瘸。”
我祖父不知道他们老两口在说啥,不知道啥中不中的,他小声问老婆子这是啥地方,附近可有大车店。老婆子却更加热情了,抓住祖父的手:“找啥大车店,就住大奶这里吧。这是在山上,出山的路大晚上可不好走,天亮再回去吧,安全。”
没等我祖父说话,老婆子就笑呵呵去收拾屋子了。等到我祖父进了屋子,看见崭新的炕席,金灿灿的桌椅,一阵羡慕。但是总觉得红色的门和窗户,看着有些别扭。当时我祖父就想,真是大户人家,这品味就是和咱这受苦人不一样。屋里两个大柜子上摆着两个大瓶子,瓶子里装了鸡毛掸子,金灿灿的,估摸着也是金的。瓶子中间还摆了一个铜镜。老婆子走了之后,祖父拿镜子一照,没找见自己的脸,倒是摸出来了这镜子竟然是金的!吓得他赶紧放回去,生怕弄坏了,赔也赔不起。大概是吃饱喝足之后就累了,祖父衣服也没脱就躺在炕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看见老婆子进了他的屋,竟然拖鞋上了炕,把他晃了起来。我祖父眯着双眼,脑子不清醒。还是问老婆子有啥吩咐的。老婆子就笑呵呵的说自己有个孙女叫郭志兰,大脸盘,大胯骨,一看就是个能生的。就是一脸麻子,不太招人喜欢。问我祖父乐不乐意把人要了。我祖父那正是求之不得,自己一个瘸子有啥好挑的,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能生孩子就成,当即就想和人姑娘见个面。老娘子说还不是时候,然后给了陈俊儒一把梳子,说,到时候你就把梳子给姑娘,告诉她是她奶奶给她订的姻缘,她一准能答应。这梳子一看就是好东西,通体乌黑,正面雕刻着一对鸳鸯,后面是一只嵌了金丝的凤凰。陈俊儒收好之后,问姑娘是不是没在这里,老娘子说姑娘在她爹妈那里,因为一脸麻子,爹妈嫌她丢人,不让见人。三天后五点蒙蒙亮,你就在东刁大胡同等着姑娘,把梳子给姑娘。陈俊儒说:“大奶,早起五点多冷啊,姑娘那时候能在大胡同?”
“听我的,去等着就是了。保准儿能等到。”
老娘子说完就下炕,陈俊儒看到那双鞋只有四寸长,这老娘子是个小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老娘子走后,陈俊儒就拿着梳子睡着了。陈俊儒是被阳光晃醒了的,他睁开眼看看周围,竟然到了家门口。他坐起来挠挠头,心说我这是做了个梦啊。他把大车赶进了院子,然后卸车套,瘫痪在炕的老爹在屋子里骂他一晚上不回来干啥去了,是不是赌钱去了?还是去找哪个不正经的娘们儿了?陈俊儒说:“我找啥娘们儿,我喝多了在车上睡了一宿。”
“小兔崽子,你还学会喝酒了。”
陈俊儒冷得厉害,进屋之后就往炕头钻,把大衣一脱就钻进了被窝,缓过来之后就穿上大衣去喂牲口去了。回来之后想起来给爹买的烟纸还在大衣口袋里,伸手这么一摸,就呆住了。他把手慢慢拿出来,在手里的是一把乌木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