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这一个问题，我就给出我的答复如何。”

艾莉权衡着利弊。　　“你问。”

“肯尼迪到底赌的什么……他堵上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一旦物质上富裕，自然就会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富足。所以统治的要诀在于既不能一点物质基础也不给——这样会造反，乃至动乱。也不能彻底完成所有人的物质富足，因为这件事情一反人性，二则是世界上不能有那么多神经病想东想西的。”

正如同三体的创造，并不只是天才的妙笔偶成，而是一个体制下养出的一个有些空闲时间的水坝维修工。许多东西不是国内没有土壤，而是绝大多数的人光是活着本身就已经耗费了全力。　　“寻得清净本来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壮举，父亲他有明确的目的，并为之而死又如何该是悲伤的？”

“他赌的，是他输。”

……　　端木沉默的听着眼前的女子继续讲下去。　　————————————　　“为什么，父亲。这个计划真的有必要吗？”

她的眼睛里闪着电流。　　这是在肯尼迪未死之前，父女俩最后的一次谈话。　　“为什么要赌呢？赌我们能够顺利安排残党，对圣地进行袭击，所有天龙人的防御收缩，赌我们能够在您死后快速控制五老星，赌在您之前埋下的冲突里，革命军和世界政府必然会引来战争……”　　“如果您所言非虚的话，我们甚至还要赌那位钢骨端木确实是伊姆的血脉，并且他能够控制天王……”　　“这中间要赌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

肯尼迪笑眯眯的，完全没有在工作时被那群职业官僚气的半死的样子。　　“那按照你的计算，我整个计划的成功率有多少？”

“不足百分之五，如果真的成功，那也只是一次豪赌，一个所有骰子都如你所愿的最佳答案……近乎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奇迹……”　　“当然，这个计划的最大问题是主动权一直不是在我们的手上，父亲。我们又不是天龙人，亦不是五老星或者龙。您这样直接假设了他们之后会怎么做……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正如同诸葛亮永远不可能同意魏延的奇谋一样，打下来又如何？计划的所有部分都建立在别人的失误上……而相反曹魏那边只要有一处没有掉链子，这边就是全盘皆输。　　“要是第一步就偏离了，那我就不用死了，要是我死了之后，防守并没有如我们一开始预想的那样出现大的纰漏，你就此止步即可，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追查到你的身上。而到了最后的挟持五老星……”　　肯尼迪笑了笑。　　“成功或者失败，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才对。”

完全不是这样算的，艾莉很想这样说，但是最终她的担忧以及脑内转换出来的一堆繁杂的数据一起，全部清空进入了回收站。　　“我也是天龙人，父亲。在你当上总统后，我们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点了。”

“还不够，至少对你来说还不够。”

肯尼迪对自己的死很坦然。　　“世界自有他运行的一个规律，当社会调节失灵就会产生异常尖锐的矛盾。”

在近代历史上，转化比较平滑的，权力阶级交替血流的比较少的，无疑是大英。而与之相对的，作为他的老对手号称拥有世界最强陆军的邻居一直因为路线问题而阵痛不已。　　“新的时代注定会取代旧时代，伟力会让新生的去淘汰失去活力的腐朽之物。”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很期待乔伊波伊的出现的，现在的体系，乃至现在的一切输给太阳神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可接受。”

“因为我知道，跟我们现在想必，新时代将不再是天龙人和国王的独角戏，更多的种族，更多的阶级可以参与到建设新世界的道路上来，而自那以后如今的奴隶制大概也能彻底的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一个新时代，一个可能性。”

“在新时代，人们自身的命运是不是不会再被天龙人所束缚了呢？同样的再新时代，对于群体来说，他能不能给更多的人更多的选择？”

他想起了一个小孩子，在父母的葬礼上被收养的男人带上了海军的帽子……　　海军的孩子是海军，天龙人的孩子是天龙人，国王的孩子是国王……　　糟糕透了。　　“我想，那一定是一个能让每一个平凡的生命，变得更加充满活力，更加具有更多可能性的世界吧。”

“而这样的新世界，当然值得我赌一把。”

“太阳神未至？黎明还未出现？”

“新世界何必需要乔伊波伊？假借于外物，轻信于预言……那可不是我。若没有人改变这（消音）蛋的世界，我想来试试。”

……………………………………………………　　“……肯尼迪，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端木喃喃自语。　　“一个政客，一个赌徒，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艾莉冷言道。“而你，现在该给出答案了吧？”

“……不，还有一个问题。”

端木说。“你接下来的一切都建立在两点上——一是海军和革命军的战斗……为什么两边谁胜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这点我倒是理解了……无论两方谁胜，改革的火种确实也已经点燃……而另外一点，如果你想要继续保持权力或者说维系世界政府真正的根基。”

“重点还是天王吧？这个传说中的三大古代兵器，帮助世界政府击败古代王国的核武器……这么说如果我真的控制住了天王，那么你们又准备用什么办法来控制我？或者来向我保证我不会遭到她一样的下场？”

他指着水泥柱里的伊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现在只是一个作为传递天王而存在的容器罢了。　　“……什么意思？”

“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一点？既然肯尼迪能够用死人生出你，诞生我的实验室可以创造出我这个有着伊姆血脉的复制品……那么我怎么保证你们不会在日后复制再复制一个我？再在用完我之后将我变得跟他一个下场？”

“不，准确来说关于我的复制人的制造，其实已经在开始进行了，对吧？”

端木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微微变化，知道了答案——他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