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海之极有树曰清灵，千年得果三颗，凡人食之，天资即开，顿悟修仙。神人食之，如坠空明，成神再无桎梏。师尊座下神兽白泽，对于天地间的灵物极其敏感，那清灵树便是它发现的。只是这等天灵地宝，皆有凶兽守护，白泽打不过，便叫了师尊。师尊将那凶兽镇压，却还叫它守着清灵树，只是那果子却不得独享。一颗予师尊酿酒，一颗赐给了白泽，那凶兽也得一颗，算是看守之功了。清晨师尊便在后院里忙活了起来，每株梨树只采最高处那簇花朵，而且是靠近花蕊的两瓣。梨雨师姐与樱璃都帮着忙，我却因没有法力，只得与白泽在树下等着。白泽化为人形，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长得极为乖巧。樱璃很喜欢他，硬是缠着让他叫姐姐。白泽不堪其扰，不情愿说道“我活了十几万载，认你个几千岁的女娃娃作姐姐，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樱璃笑道：“你我寿元悠长，又不似凡人，何苦要以年纪论长幼呢？再说了，我堂堂青丘帝姬，你认我做姐姐也不吃亏，往后青丘随处可去。”

“得了吧”白泽嗤之以鼻，“不认你这姐姐，这六界也没几处是我去不了的。”

二人逗着嘴，引得我与师姐在一旁哄笑。“取酒坛来。”

师尊突然轻轻说了一句，他二人便急忙停下，梨雨师姐走到一棵梨树下挖了起来。师尊好酿酒，每每清灵果成熟都要酿上几坛，取酒饮用后，酒坛还要埋回去。白泽生怕樱璃纠缠，连忙去帮忙取酒坛，樱璃也跟了上去。师尊双手轻点，那些花瓣在空中飞舞，着实美不胜收。“梨花酿酒，想必别有一番风味吧。”

望着师尊酿酒的样子，我莫名其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师尊闻言一怔，那梨花落了一地。“是你么？”

师尊望着我，眼神里尽是柔情，似乎还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原来师尊竟还有这样的一面，只是她又将我认成他人了么，师尊与那人究竟是何关系？“师尊？”

我轻声唤了一声，师尊这才恢复原状。师姐她们抱着酒坛子走了过来，我望向师尊，似乎刚才那一幕是我的错觉，只剩地上散落的梨花在无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你看啥呢？”

樱璃跳到我面前问道。“我从未见师尊酿过酒，看得出神了。”

我只得搪塞过去。“总算赶上了。”

云机师兄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后院。梨雨师姐笑着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壶，说道：“若是再晚一步，这次的酒可就没师伯的份了。”

“他是谁？”

樱璃问道。“他叫云机，是天问师伯的弟子，天问师伯好酒，游历人间时总会拿一些东西给师尊酿酒用，以丰富酒的口味。我们这辈弟子中他可是第一个入门的，往后你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樱璃点了点头，随后便上前同云机师兄打招呼去了。樱璃这自来熟的性子倒令我十分羡慕。几日后，师姐返回了北疆，樱璃平日里跟随师尊修炼，我依旧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枯燥地抄录着典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样。只是有樱璃的地方，恐怕是无法平静的。那日樱璃修炼回来，瞧见我整日里抄录着，兴许是怕我无聊，上前拿起典籍便看了起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不是神域的修炼法门么？”

我一脸错愕，“我哪里知道，师姐临走前留下这么多，够我抄上许久了。”

樱璃想了想，问道：“师兄，有个问题我其实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何不修仙呢？”

我苦笑道：“我也想啊，可是师尊说我体质特殊无法修仙。”

樱璃疑惑道：“难道你就从来没试过？”

我摇了摇头，“师尊既然说了，我铁定就不是修仙的料，难不成师尊还会骗我不成？”

“这倒也是，不过尝试一次也无伤大雅，自己亲身经历过，纵然失败了也问心无愧不是？”

樱璃这番话倒是令我产生了动摇。这神域随便一个仙娥都会些浅显的法术，我身为师尊的弟子却是个凡人。梨雨师姐飞升在即，樱璃往后也可继承青丘大统，那我往后又当如何？“我该怎么做？”

樱璃一听我来了兴致，也是十分欣喜。帮我收拾好桌上的典籍，便同我一道回了流君殿。“这法诀你可会背？”

我点了点头，“这几日抄录了十来遍，早已烂熟于心。”

“那就好办了。”

在樱璃的指导下，我盘坐于榻，闭目凝神，默念口诀，待睁眼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樱璃望着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师兄，你成功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只觉得睡了一觉，醒来感觉无比舒畅，竟然就成功了？“我当真可以修仙了？”

樱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太好了！”

没想到我在神域待了这么久，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只是个凡人，如今能修仙，往后也不至于弱了师尊的名头。樱璃突然严肃起来，我慌忙问道：“怎么，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樱璃说道：“我只是在想，师兄你明明能修仙，为何师尊却说你不可以呢？”

她的话轻飘飘的，落在我心头却似万钧雷霆。是啊，强如师尊那个境界之人，又怎会看错？可如果不是看错了，那这其中又有怎样的隐情，为何师尊不允许我修仙？樱璃见我一脸困惑，连忙说道：“或许是因为你打小被灵物滋养着，天资也渐渐被影响，所以如今才能成功吧！”

那清灵果便有令凡人开窍的功效，我自小吃着各种仙果熬的粥想必也能，樱璃这番说法倒也可能。“好了，不用多想了，如今你既已开窍，往后便可同我一道修炼，我也不会无聊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樱璃又将一些法术印入我脑海，让我闲暇之时自行摸索。又说如今夜深，不好打扰师尊，明日清晨便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师尊，随后便离开了。我终于能修炼，自然是兴奋地睡不着，在脑海里翻了翻樱璃留下的法术，决定选一个自己参悟起来。神游术，神识离体，游历太虚。这门法术似乎比较容易。我按照上面记载的内容练习起来，不过一个时辰便成功了。灵魂出窍，恍若无物，轻飘飘的感觉着实奇特。后院此刻万籁俱静，樱璃的房间也灭了灯火，唯有师尊的寝殿还亮着。“若是师尊瞧见我这般，怕也要吓一跳，惊讶到无以复加吧。”

我朝师尊的寝殿飘去，行至窗檐下，只见阵阵白雾从那窗缝中飘出。莫非师尊在练什么功法？我鬼使神差般透过窗缝瞧去，只见修长的双腿映入眼帘。往下瞧去，一对玉足白嫩小巧，吹弹可破，脚踝处系有银白色铃铛。等等！铃铛？！“何人？”

只见一滴水珠朝我飞来，再然后我便不记得了。迷迷糊糊，我好像去到了冥界，那判官问我姓甚名谁，我只得如实相告，他却气得直拍惊堂木，说人间并无叫初阳的。我说我是神女座下二弟子，他却说神域之人入不了冥界。又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他，气急败坏地要将我投入油锅。冥冥中似乎有道声音同那判官说放了我，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并不熟悉。醒来时，我正躺在床榻上。樱璃推门进来，见我已经坐起来，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师兄，你终于醒了。”

“我昏睡了多久？”

樱璃说道：“已过去一天两夜了。”

我以为只不过半个时辰之久，想不到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自行摸索，那晚可把我吓坏了。”

我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何事，樱璃娓娓道来。当日她回了参商殿，睡下没多久，便听得一声惊呼，于是出门一瞧，师尊正站在后院，右手掐指一算，说我出事了，樱璃便与师尊一道进了流君殿。那时的我瘫倒在床，脸色惨白，没了呼吸，樱璃被吓得不轻。师尊嘱咐她看着我，便不知去了何处。方才师尊回来，说我已无碍，樱璃这才连忙赶了过来。“都是我不好，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这小丫头，说得跟殉情一样。见她哭得可怜，我连忙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嘛。再说了，我死了，你干嘛也要死呢？”

樱璃说道：“我如果不教你法术，你便不会有事，你若是死了，师尊和我爹爹恐怕不会轻饶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是担心受罚，我还以为……樱璃擦了擦眼泪，抬头对我说道：“对了师兄，师尊说你若是醒了，便叫我带你去后院见她，此刻她就在后院等着呢。”

我闻言顿时有些慌张。前夜我无心瞧见师尊沐浴，以师尊那冰冷的性子，我恐怕没好果子吃。“诶！”

不管怎样，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我叹了口气，便同樱璃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