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陆之南一身黑色剪裁精致的西装,雍容中尽显高贵与优雅,举头投足都能吸引着一众女人的目光,疏朗的眉目间是客气从容的淡笑。很快,金室长将陆之南带到了寻歌面前,恭敬地招呼寻歌,“夫人。”
寻歌被金室长对自己尊敬的态度有些吓到,受宠若惊地笑着朝他点点头,真诚地说,“金室长,真是辛苦你了。”
金室长看着虽然笑着的寻歌,但她脸色煞白,唇上更是毫无血色,眼中更多了几丝忧虑,想来是昨天在雨中呆的时间过久,而且又是冬天,必定是因此伤风感冒了。刚进场的陆向通这会已经带着秦久也来到陆之南跟前,“哥,你来了了啊。听说做完手术你眼睛现在还看不见,还真是遗憾啊。”
陆向通说这话时,明显感觉自己怀里的女人柔软的身子骨微微一僵。呵,这女人先前不是一直不肯陪自己参加各种宴会嘛,这回有陆之南来倒是肯出席了。不就是想借着和自己扮恩爱让陆之南吃醋吗,他倒是要看看,陆之南今天倒是会不会吃醋,有没有胆子在这么大的场子上吃醋。寻歌听陆向通这么说陆之南,心里顿时堵着一窝火,但是她又不敢发泄出来,怕丢了陆之南的颜面,只好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陆之南。可是明明陆之南的眼睛看不见,她却老是觉得陆之南正专注而深情注视着秦久。就好像要把秦久好穿一般。她摇摇头,错觉,这一定是错觉。秦久也向“尚且失明”的陆之南打招呼,她迎着陆之南静默而深邃的“眼神”,笑容得体温柔,“之南哥,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秦久看着陆之南,寻歌也看着陆之南。然而陆之南眉目浅浅,光华薄薄,无神的眼睛看着秦久,没有多少表情,似乎并不介意秦久同陆向通一道出席宴会。他一眼也没有看寻歌。……寻歌感觉整个人已经有些轻飘飘的,不知道是在云里还是雾里了,她揉了揉额头,忽的眼前一黑,险些就要直接扑到在地上。略施粉黛的脸已经遮不住这显而易见的苍白,寻歌想着要把再去洗手间补补妆,她轻声细语地说,“之南,我先去趟洗手间。”
陆之南没有点头,也没有循声看她一眼。他“看不见”的眼神似乎一直注视着那个被陆向通揽在怀里的女人。然而寻歌此刻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忌这些,脑海中的晕眩感越来越严重,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眼花缭乱。寻歌害怕自己下一秒就出洋相,果断地去了洗手间。与人声鼎沸的宴会厅迥然不同,洗手间里安静又平和。寻歌自从手术摘去一颗肾,身体就一直很差,一点风寒就会全身都疲劳无力。寻歌扶着墙来到盥洗台边上,抬眼看镜中面色灰白一片的自己,努力地用补了补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她趴在盥洗台上大力地喘气想攒一点力气,可刚一抬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等寻歌回到大厅,看着不远处陆之南正静静地站着,不断有男人女人、富商大贾上前去敬酒。而他说话客气从容,浑身仿佛都散发一种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气势,让人不得不仰望。可是他的毫无焦距的目光看上去那么专注,那么执着,似乎一直在追随着一个身影看一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是还看不见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寻歌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循着他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去,那人群最最出彩的女人就这么静静站着,她蜜藻般柔顺飘逸的卷发,她精致白皙的脸颊,她瘦却丰满的身子,笔直的长腿,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她仿佛觉得秦久虽然精致的脸蛋上也有几分苍白。寻歌的心狠狠一荡。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只是不小心看着秦久罢了,陆之南又看不见,怎么可能看得到秦久?寻歌强迫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然而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有waiter已经喊了,“不好了,这里有人晕倒了!”
顿时在秦久的四周围住了一团的人群,不少人就开始说,“我刚刚也看到了,秦小姐脸色不太好……”“听秦家的人说,这些天秦母一直把她女儿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找陆之南。秦小姐就绝食抗议。”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三年前这两人可是轰轰烈烈地谈过一阵。”
“你们不知道吗,那秦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上陆之南,一定要秦久嫁给陆向通呢!”
“我猜啊,秦母肯定是看不上陆之南是个瞎子!”
“哎呀,你不知道,三年前陆之南还没瞎的时候,秦母也看不上他,为了逼秦小姐和陆之南分手,还自杀过呢!”
“啊,真的吗?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四下流言飞散,原本热闹的人群这会都开始激烈地八卦起来,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豪门丑闻。然而就在那一刻,也就是那一刻,寻歌看到远远在人群之外,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忽然疾步走向人群。没有金室长的引导,没有waiter给他做指示,他扔开了他的导盲杖,就这么径直地向人群走去。他脸上的线条因为担心而绷紧,唇线抿得紧紧的,深黑的瞳在灯光底下仿佛星星一般闪闪发亮。他那清风明月般疏朗淡然的眉目,染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焦虑。他走的每一步都坚定又从容,但是又急切又紧张,就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他像一阵风一样走到了秦久边上,修长而温暖的臂膀轻轻一捞,将秦久从陆向通怀里不遗余力地夺了过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看得见,他这分明是恢复视力了!八卦声更加激烈起来,“不是说陆家长子看不见了吗,刚刚不是还靠着导盲杖走路吗,怎么现在就跟看得见一样?”
“估计是装瞎吧,陆家这家大业大的,肯定里面多得是豪门纠纷啊!”
“啧啧,陆之南不是结婚了吗,怎么现在还和弟弟的女人纠缠不清!”
“估计是余情未了喽!”
寻歌站在原地,像个脱线的木偶一样,不知所措。他看得见了,他什么时候看得见的,也许做完手术就看得见了吧!为什么他还要这样装瞎,还要对她温柔。是因为他是秦久而失去视力,所以故意装瞎骗取秦久的愧疚吗?还是因为他有其他的报复?他的心思那样深,那样让人后知后觉,让人胆战心惊。他看得见,从宴会场一开始,他就看见了秦久脸上的苍白和憔悴,于是他一直注视着秦久,担心着秦久,却对自己视而不见,甚至连稍微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他看得见秦久脸上的憔悴,却看不见她的疼痛。也是,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从来都不会正眼去看她,永远也看不到站在他背后默默注视着他的自己。胸腔里一股强烈而难以释怀的悲凉汹涌澎湃,像要把她完全地淹没。寻歌头痛得像有千百只虫子在啮噬她一般的难受,疼得脸都发白了,唇色已经发紫,她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陆之南的背影。他抱着秦久,就像抱着一个珍宝一般,健步如飞。他一次也没有回头。寻歌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原来一个用以当做报复秦久的孩子,就是这个男人能给自己的全部。-宴会厅厅门口。何玫穿着一身熊荣华贵的礼服,挡住了陆之南的去路,她似乎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怒气,姣好的妆容也藏不住她呼吁而出的愤怒,“陆之南,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陆之南并不回答她盛气凌人的质问,只淡淡说,“让开!”
“我一直当你是陆金森的儿子才好言相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今天就当着整个深城名门富甲的面,再说一遍,我的女儿秦久,是陆向通的未婚妻,和你这个有妇之夫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自己能自重,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何玫说着,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看着那个站在角落里憔悴又疼痛难忍的寻歌,忍不住鄙夷地笑出声,“别人家的未婚妻不用你操心,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老婆,看看她下一秒会不会也倒下去!”
陆之南闻言,幽深的视线稍微向寻歌撇过去。寻歌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何玫一句话聚焦到自己身上,就像无声的聚光灯一般,将自己的狼狈撕裂到大家面前。身体痉挛般的疼痛早已不及心里撕裂的痛。正当她的视线和陆之南幽深不见底的视线相撞,她慌张地侧开了目光。陆之南收回了目光,他的视线很淡,很浅,就好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一样,他看着何玫,“让开!”
这一句话就好像是给寻歌一个声嘶力竭的审判,陆之南在她和秦久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寻歌瞬间感觉自己像掉入了零下四十度的冰窖,冷得彻心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