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的儿子。胸腔里充溢着一股难受又痛苦的浊气。他感觉脑子嗡嗡嗡地叫,让人无法清醒。“之南?”
空气中传来略带不确定的女声。陆之南侧过身去,看见了一身白大褂的秦久,秦久手里还提着食盒,想必是给病房里的人送过去。看着秦久,陆之南忽然明白为什么何玫不愿意让秦久和自己交往。那何玫怕是早就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了吧。付蓝昕也说,他是她好姐妹何玫亲手接生的。指不定是陆金森用什么手段堵住了何玫的嘴,所以她才会这么多年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秦久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看着深锁着眉,看上去消瘦的男人,问他,“你是来看柴伯母的吗?你……之南,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挑眉,反问,“你也知道了?”
看他的问题,就猜得出陆之南怕也是知道上一辈的人那段荒唐的事情了,她点点头,“我听见我妈给你打电话让你来看柴伯母,觉得很奇怪,问她她才告诉我的。你呢,也是我妈告诉你的吗?”
陆之南不回答,星眸微敛,静静看她一眼,就要离开。见他要走,秦久有些急了,她快步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之南,要是难受的话,靠在我肩膀上,好不好?”
见陆之南因为她的温言软语停下脚步,她拉着他的手心,轻轻说,“之南,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妈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讨厌你。之南,如今误会解开了,我们之间,还会有可能吗?”
她问得有些毫无矜持,事实上,从知道母亲为什么一直愿意让他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陆之南从来都没有错过,错的是陆金森,是柴念,甚至是她母亲,可是陆之南有什么错呢,他那时候才刚出生,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命运被经历了这样的调换。母亲对陆之南的那些恨也是不公平的。陆之南沉默。深寒的眼毫无光亮,一片死寂。秦久拉着他冰凉的手心,有些失控地说,“之南,你忘了吗,你20岁那年那一晚,你说过这辈子都会记得我,爱护我,感谢我。”
他曾在劫后余生时,给过她那么深那么重的承诺,这个承诺,让她哪怕几度想要忘记他,放弃他的时候,还是坚持下来,等待他,默默爱他。“之南,我不介意你和寻歌之间的一切。我知道你对寻歌有依恋,但是那是处女情结而已。你们之间的事,寻歌五年前也已经都告诉过我。我不怪你。我都不怪你。我也有错,你也失去了很多。我们扯平。”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低着头,拉着他的手心,极力克制内心激烈的情绪,有逻辑地表述着。“久。”
久未发声,他的声音有些涩。她的眼睛发了光,似乎看见了什么希望,“嗯。”
“我承诺过的事,我都会记得。但是,久,破了的镜子要怎么才能重圆?”
“破了的镜子为什么不能重圆,寻歌都能嫁给你。”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驳他。这样有些单薄的陆之南恨是少见,说话时都好像是卸下了防备,少了那种深不可测和玄乎其玄。让秦久有一种错觉,感觉陆之南此刻离自己是那样的近,就好像和八年前他们还在恋爱时一样。是啊,像陆之南这样的男人,永远那么清醒聪慧,真的是少之又少。太少了,以至于长长八年,她都还在等待。爱不上别人,也不知道还能爱上谁。“之南,我会等你。”
想起寻歌,像一根刺一样,随时随刻都刺痛着她和陆之南之间的一切可能,秦久忍不住说,“之南,寻歌能为你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陆之南又回望了病房里一眼,挣了挣手想从秦久手掌里挣脱出来,却不想,秦久抿了抿唇,而后亲在了陆之南的白色衬衫胸口处,“先敲个印子,彰显一下主权吧。”
陆之南拧了拧眉,绕开她,扬长而去。而秦久站在原地,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误会解开了,她和陆之南之间原本死路一条的未来瞬间多了无数种的可能。就算现在陆之南不理会她那又如何,寻歌不就是这么倒贴着陆之南的,寻歌能做到的,他都可以做到。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跑上去,张开双臂,再次截住录制的去路。她微微喘气,目光有神,眼睛黑白分明,很是明亮,却带着些许的忐忑和不安,她轻声问,“之南,你爱上寻歌了吗?”
陆之南像是被戳中了脊梁骨,几乎是反驳一样地说,“我没有。”
他回答得那么快,那么迅速,就好像想要和寻歌马上撇清一样的模样让秦久满意,她温柔地笑开,给陆之南让了路。她想,陆之南只是习惯了寻歌,习惯有她照顾他的日子,仅此而已。-寻歌的睡眠很浅。陆之南回来的那一瞬,她仿佛心电感应一般睁开眼,她听见车轮驶过草坪的声音,发动机熄火的声音,听见陆之南摔上车门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过了一会,房门开了。陆之南似乎又去酒吧喝了酒,刚一打开房门,身上就裹着无数的酒味向寻歌侵袭。她听见陆之南蹒跚的脚步,慢慢朝着床畔靠近,又过了一会,他半是匍匐地倒在了床上。看样子是醉得厉害,寻歌动了动,测过身子看了眼陆之南,“之南?”
他似乎并没有听到,空气里只剩下炽热的呼吸声。寻歌想了想,起身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替他解酒。陆之南在迷蒙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她像一只小蚂蚁一样忙活来忙活去,就好像仿佛又回到了那栋他和她的公寓里。那个又乖巧又听话的女人又回到了他身边,哪怕他晚上恶意关了卧室的灯,她也会摸黑躺到他身边。明明心里仿佛尘埃落定的窃喜,但是说话却还是那副死样子,他轻嘲地说,“你终于知道回来了,胆子大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饿了我多久?”
……寻歌感觉所有时间都静止了。明明是这么一句普通的话,可是她却瞬间泪如泉涌。明明不是情话,可是她却仿佛听见了情话一般的悸动。他醉了,他说她终于回来了,他是不是在说,他其实也在等她回来?他有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一点的喜欢她吧。寻歌扶起他,心跳如雷股地喂他蜂蜜水。一股甜润划过嗓子,是熟悉的味道,陆之南扯了扯领带,顺着寻歌将一整杯的蜂蜜水一饮而尽。然而就在那一刻,接着窗外晶莹的月光,寻歌低头就看见了因为扯松领带而留在里面一个口红印。那口红印留的那么暧昧,又那么缱绻,把寻歌刚刚所有的幻想一下子打得粉碎。下一刻,静谧的空气里就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陆之南的手机。寻歌怕吵到陆之南睡觉,忙从陆之南西装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来电显示这个名字刺目得让寻歌心里仿佛瞬间被扎上了千千万万针。——秦久。一切都慢慢的串联起来,陆之南知道了自己被命运戏弄一把之后抑郁难当,找秦久倾诉,两人边喝酒边畅聊了半夜,刚刚陆之南那句话也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秦久说的情话。埋怨秦久三年前曾离开过他……饿的意思可以理解成吃饭,也可以理解成生理需求不是吗?所以陆之南衬衫上才有了一个口红印不是吗?此刻秦久打电话来,肯定是来问陆之南到了没,报备路上安全的吧。女人是很会从琐琐碎碎的事情上找出许多诡异的蛛丝马迹脑补成一部连戏剧的。这是女人的悲哀,也是女人的天性。寻歌不愿意接陆之南的电话,也不想这手机一直叫着,索性设置成了静音。连寻歌都替自己悲哀,她骨子里那种只为了陆之南而存在的劣根性,这样的自己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她还是犯贱一样地爱着他,为他的感受而感受,为他的悲伤而悲伤。更痛苦的,是她似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去阻止自己做这些,她只能选择逃离陆之南,永远不出现在陆之南跟前,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得像一个人。可是,她要如何才能逃出这座四周全是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