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上。他正思量着,怀里的女人虽然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但却往他胸口处不断依偎,想起她曾经少过一个肾,身体向来差,他心里蓦地一软。他低头看了看她,她混着血沫星子的嘴唇正在呢喃发声。似是在说冷。不自觉将她更紧地揽进怀里,他脖子微微前倾,用脸去贴了贴她冰凉的脸蛋,心里不禁有些疼。他看了看四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判断,他必须用最少的力气,游到一个沙滩之类的地方才有希望获救。-满手的血,他知道,这些血是寻歌脚底心的。纪信哲看着自己满是血却又什么都没抓到的手心,眼神空洞得像没有边际的天。他太过自信也太过焦急,以为聂平想是绕羊肠小路回老家,所以直接上高速想快点回老家,然后再从聂平来的方向开过去,堵住他们,救下寻歌。可是没想到聂平只是放了个烟雾弹。呵。他来时已经看见了陆之南的车,说明他比自己先到了。当他赶往悬崖边上,就刚好看到陆之南正蹲下身在拉寻歌那一瞬,一个矮个猥琐男人一脚将陆之南踹下了悬崖。想来方才在他被猥琐男人踹开的时候,那男人为了把寻歌带走,就不想碍事救陆之南,所以直接在寻歌脚上狠狠扎了一刀,让寻歌痛得没了力气因而就放开了手。陆之南才会往落崖。所以在他想拉寻歌上来的那一刻,寻歌却狠狠地踹开了他。她随着陆之南去了。他爱她,在几十亿人之中,他遇到她,爱上她,虽然毫无根据,却倾尽所有。就像她爱陆之南。纪信哲看着悬崖底下雪白的浪花一朵接一朵,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就好像他自己被扼住了侯一般,难以呼吸。“喂。方顺,把我手机的位置发给警方,告诉他们有人掉下悬崖了。”
连纪信哲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害怕地在发颤。他在害怕什么?不,他害怕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寻歌醒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像是被冻在冰窖里,整个人冷得没有了一点直觉。胸口恍惚之间还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她本能想去推开这东西,但瞬间满手都是粘腻的濡湿,她瞬间缩回了手。已经是黑夜,四周是风、沙子和海。她借着冷清的月光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竟发现都是血,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昂着头看清了匍匐在自己的东西。应该说,匍匐在自己身上的人。陆之南清俊精致的脸上浮着她从未见过的疲倦和苍白,眉心之间都是青灰,双眼还紧闭着。她稍微挣扎了一下,想扶起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还被他牢牢抱在怀里。脑子一片空白,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放在他的鼻子下。感觉到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她才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这才真的活了过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样的陆之南这一刻,她害怕极了,就好像她的天又一次塌了。就像五年前在市中心的电视荧幕上看到陆之南有洗钱嫌疑被警察带走时一样,天崩地裂的心情。她尝试着卧起身,无奈陆之南宽厚的身躯紧紧将她包裹在怀里,就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生怕他和她失散一样。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此刻又没时间想清楚到底那是些什么样的感情,只想马上站起来把他这个伤患马上找个地方休息起来。“陆之南,我又不是你的秦小姐,你别抱我这么紧行不行!”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这男人现在昏迷着呢,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只好一根一根地手指慢慢地掰开,用了相当久的功夫,她冻得整个人直哆嗦,才终于把他从她身上弄开。他的身子这才袒露在月光下,俊秀英气的眉目,皱在一起,蓄起两道褶皱,他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他的眼皮微微跳着,起了皮的唇开开合合,寻歌耐不住好奇心,矮下身去听,却刚好听见陆之南正说,“久,不要怕,我们会没事的,我会爱护你一辈子。”
寻歌当即恨不得一脚揣在他身上。敢情他以为在他怀里的是秦久是不是!明明是生气,可是还是抵不住委屈,她浑身一震,眼睛一酸。原本以为花落是没有声音的,眼泪也是没有声音的。原来不是。她听见眼泪掉在沙滩上那细微的声音。劫后余生那种喜悦被此刻的委屈瞬间冲淡。寻歌的泪还没掉完,海边的风却已经吹干了她的眼。心中还有一股责任之心要求她不得不马上扶着陆之南去找一块干燥的地方暖一暖。视线外散,寻歌借着漫天清冷的星辉往远处眺望,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坐落着一些农舍。有些农舍似乎还留着灯,想来现在应该还不算太晚。寻歌咬咬牙,上前小心翼翼将陆之南搀扶起来,让他整个人的体重都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吃重地闷哼了一声。而他起来的一瞬间似乎是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寻歌紧张地马上去看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已经从回忆里走出来了,那眉目不再那么狰狞,还是像原来那样丝毫不显山露水。让人捉摸不透。也许是感觉扶着他的人是相当熟悉的,他稍微侧了侧脸,将整个冰凉的脸埋进了她的脖颈。带着海盐味的唇贴在她的肌骨上,让她忍不住一颤,她轻声道,“之南?”
连她自己都惊诧于她声音里又软又轻的暧昧感觉。埋在她脖颈的男人似乎因为她的一声呼唤来了一点意识,更加用力地把整个身体地重量都过度到了她身上。寻歌咬咬牙。原先就因为脚掌心被人刺了一刀疼得厉害,又因为被咸盐的海水浸泡,此刻又负重了两个人的重量,她也疼得嘶了一声。正当她拧着眉,想试图迈开步子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扫到了一抹手电光!她侧过脸,看见从另一侧的海面返回了一条渔船,那船上恰好地下来了一对父女。父亲似乎举着手电,寻歌没有多想,马上就高声呼救,“师傅!救命!这里有个伤患!”
-寻歌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暖融融的,仿佛是被阳光拥吻着,舒服极了。她嘤咛了一声,才慢慢地张开了眼。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壁,房间里只有她这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储物柜。应该是个客房。窗帘半拉着,有泛黄的光线铺天盖地而来,寻歌逆着光还能看见许多微笑的尘埃在其中游离。她挠了挠沉重的头,坐起身,听见屋外似乎有轻声的议论声。“先生,午饭马上就要做好了,你妹妹醒了的话,叫她一起过来吃饭。”
是个质朴温柔的女声,应该是昨天遇到的父女两的那个女儿。昨天她搀扶着自己,她父亲搀扶着陆之南把他们两带回了他们的家。“妹妹?”
清冽的疑问声,是陆之南!是陆之南!他醒了吗,他昨天伤口受的很重,流了很多血,那父亲找来的医生到之前,她就因为头晕脑胀坚持不住晕过去了,不知道他情况到底怎么样。可是她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了!一时之间喜悦冲昏了她空白的大脑,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不顾脚上还被白纱布裹成一团,几乎是一蹦三跳地奔下了床,冲出了门。在那姑娘还在很热心地回答陆之南,说,“那位姐姐昨天扶你过来的时候说你们是兄妹,所以我才……”她的话早已被一声激烈的、悸动的、劫后余生、虚惊一场般的惊喜的呼喊声淹没。“之南!——”寻歌光着脚丫子,在冬天冰冷的地面上直接地奔进了陆之南的怀里,“是你!真的是你!我们都还活着!之南,我们都还活着!”
陆之南本还因为那姑娘说“那位姐姐昨天服你过来的时候说你们是兄妹”而不悦,轻拧着隽秀的眉目,此刻因为软香暖玉的身体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扑进他的怀里,而心情顿时像天上的云一样轻起来。他微微抬起手,最终慢慢落在寻歌的腰上,安抚一样地抚摸她。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颜。“我以为……我还以为我们……”她有些语无伦次,想起陆之南直直坠崖的那一瞬间,手就抱得更紧了,她的嗓子仿佛被哽了喉,艰难地发声,“我怕,我怕极了。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慢慢透过衣服渗入到了他的肌肤,他的心脏仿佛被人亲吻了一下,轻轻地一颤。他将她的手臂也用力收紧,就像当时为了把她一起带到岸边,他把她拽抱在怀里一样的力度。就好像恨不得融为一体。明明应该安慰她,让她不要再哭了的,可他却什么也不说,抿着唇,只觉得无比的心安。因为她的眼泪,为他,为他们而流下的眼泪,而无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