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凡，顾不得的顾，平凡的凡，是爷爷从坟边捡来的死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天生异瞳，孤煞邪星，在龙首村，我与爷爷相依为命，人人都对我避之而不及。今天夜里，村长七叔的儿子生了重病，半夜里发烧呕吐，怎么看病都不见好，于是连夜来请爷爷。爷爷顾三原是十里八乡唯一的阴阳先生，我能在村中留下也多有此缘故。此时屋外正下着瓢泼大雨，本沉浸在梦乡中的我被生生吵醒，心中多有不快，爷爷看病救人从不收别人的钱财，说是为了积德行善，但我心里清楚，他是为了我能在村中立足。但还是利落地起身跟着爷爷一同便冒着大雨赶到了七叔家。我推开门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爽的，只见一个小孩面色惨白，印堂发黑，正在床榻前呕吐。七叔手足无措，紧张的来回踱步，看见爷爷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冲上来拉住了爷爷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顾半仙，您可算是来了，我家娃娃实在是不行了。”
说到这还抹了把眼泪。“别急，先让我看看。”
爷爷走到那孩子床前，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此时我正看见一个身体半透明的老人站在爷爷身边，手搭在小孩的额前，面色阴沉，恶狠狠地盯着那小孩和爷爷。那是一只鬼。只有我看得见。爷爷此时也应该算出来了。将孩子的手放回被子里，问道：“这段时间娃娃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七叔沉默良久，拍着裤腿说道：“倒是也没去过哪里，就前些日子带着上山采茶…哦对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痛心疾首地说道：“娃不懂事，我刚一会没见着他，这孩子就在人家坟前尿了一泡。”
这么说来，这鬼魂便是来报那一尿之仇的。爷爷叹了口气：“难怪，想来是那坟主心有不快，现在缠上了这娃娃。”
七叔焦急不已：“那，那这可怎么办！”
“去准备些金银黄纸，烧了与人赔罪！”
“好好，我这就去。”
过了一会，他捧着几篮子金银回来了。爷爷点了三柱香，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挥舞画符，将三根香递给了七叔。“小娃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您，这些财宝就当是给您赔罪咯，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孩子，以后逢年过节都来上香祭拜”七叔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下。我看着那老鬼吸食了香飘出的烟雾，搭在娃娃额上的手有松动的意头，许是收下了吧。爷爷将符纸燃烧丢进盆里，可没想到下一秒。那老鬼的眼神骤然一变，神色更加凶恶，刚扔进盆里的符咒骤然熄灭，两只手都搭上了那孩子的额头。顿时刚刚平稳下来的小孩咳嗽不止，病情加重。爷爷不禁皱起了眉头，“糟了，逝者不收。”
七叔见此心疼不已，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顾半仙，您可得救娃儿啊，我们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这么多金银还不肯，实在不行，就只能下点狠手段了。”
爷爷无可奈何，从身后取出了桃木剑。“给他烧几根烟，嗯~再加一个纸扎的打火机！”
我冷不丁出口道。爷爷和七叔都诧异地看向我。“这是个老烟鬼了，身上一股烟草味。”
我捏着鼻子挥了挥手。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孩子的症状就减轻了不少，盆中的火苗也窜了起来。说到那老鬼心坎里了。过了一会，那纸烟和打火机都买到了。一烧过去，老鬼便松了手，陶醉地吸食着香烟，兜里揣着一堆金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想来就是碰瓷的。七叔的孩子热也立刻退了下来。他对着爷爷是千恩万谢，临走前还塞给了我一把糖果两袋米面。七叔在村中算是对我们家较为友善的。其他人嘛…“怪小孩，睡大觉，睡醒就要死翘翘！耳边一阵吵嚷…我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炙热的阳光烤着身体，暖烘烘的。正午时分，躺在草棚的屋顶上睡觉，下面一群小孩聒噪地就像夏日里的蝉鸣一般，叽叽喳喳。撑起身子，嘴里衔着几根草根，类似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爷爷脾气顶好，时常也教诲我不要与人计较，吃亏是福。可这福气，十六年来却没尝到一星半点……“小凡！快下来，今个有活，赶紧下来吃饭！”
爷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这才懒散地起身答应了一句，不知什么时候，下面的小孩也作鸟兽散了。爷爷佝偻着身子，背着手，一张历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沟壑皱纹，只有一双眼睛炯炯入神。我利索地爬下草棚子，将口中的草茎吐掉。“来喽！”
……来到饭桌前，我忙不迭地就要开动，“哎呀”后脑勺一阵刺痛，有些埋怨地看向了爷爷。“老规矩又忘了？先拜狐仙！”
威严的声音传来，我不得不遵循，放下碗筷，来到一尊泥塑的狐狸像前，鞠三躬叩拜。自从记事以来，爷爷对待这尊泥像都毕恭毕敬，睡前早起饭后，参拜上香十几载，从未间断，只说是恩人，真是搞不懂，一只泥狐狸，算哪门子的恩人啊。“今个去王大娘家，你跟着我一起…”爷爷突然闷声开口道。“啊？为啥？”
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这王大娘一向尖酸刻薄，每每见了自己都要讥讽两三句，去她那连口饱饭都吃不到。爷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这次王大娘家要娶亲，请咱们去算日子，不会为难你的。”
“咳咳，娶亲？”
我一口饭没咽下去，呛了半天。王大娘家的儿子是个半痴傻的呆子，连话也说不明白，平日里门前一坐就是半日，连饭都要喂到嘴边才会吃，谁会肯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这样一个人？嗤笑道：“爷爷，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谁会嫁给他啊？”
爷爷瞪了一眼我，“不该管的事情少管。”
我这才乖乖闭了嘴，想必娶得也是个丑八怪，缺胳膊少腿的。饭后，爷爷收拾了家伙带着我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