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负累很多，所以需要遗忘，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它无忧无虑。但有些事不能忘，刘宽双目通红，狂傲如他，如今不知所措的像个孩子。那家伙叫张放，喜欢咧嘴笑的大男孩，很喜欢大白兔奶糖，他这辈子没办法忘记的名字，曾经为他硬挨了致命的一刀，雇佣兵时期为他挡住的流弹不计其数，受伤是整个队里最多的一个，每次从地狱边缘爬回来都会没心没肺的咧着嘴傻笑，声称这一而来去跟阎王爷关系都熟了。于是他开始放肆了，因为他竟敢胆大包天的用身体去帮刘宽当那致命的燃烧弹，中弹的腰部以下身躯当场化为血块。张放是个混蛋，这是刘宽念叨了无数次的一件事，因为他整天嚷嚷着的妹妹在他作死的时候竟然不想想丢下小女孩儿一个人怎么办。刘宽更是个混蛋，整个小队近乎全军覆没之后，他一个人苟延残喘的活下来，在秘密的调查着幕后暗算他的杂碎，复仇的怒火燃烧了他整个人，导致他近乎于刻意的忘记了张放的临终遗言。是的，刻意，相当刻意，刘宽不知道该怎么样站在一个半大的小女孩儿面前坦然陈述着他哥哥已死的事实，更没脸去陈述，因为张放，是因为他而死！“你好？你是迷路了么？”

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刘宽的思绪，回头发现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面容清秀，身材淡薄，身上那洗的发白的碎花小短裙配上那有些发白的脸颊让人看上去便是阵阵心疼。爱屋及乌，刘宽情至如此，联想到张放的妹妹也是这般年纪，如果当真成生活成了女孩儿这个模样儿，那他还真就是万死莫恕了。“没事儿，哥哥想到一些往事，有些伤感。”

刘宽从脸上挤出来笑容，仔仔细细的盯着眼前这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小女孩儿，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小女孩儿似乎被刘宽的回答说得有些愣，苍白的小脸儿甜美的笑了笑，很像天使，如果不是那嘴唇因为营养不当而体现出不正当的颜色，她一定会像是天使下凡。“我也心情不好。”

缘分是个很奇特的东西，初次见到眼前这个通红着眼睛的倔强大哥哥，小女孩儿就有些说不出的亲切，面前这人仿佛天生和她投缘，让她心甘情愿的放下戒备。刘宽没有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喜欢沉默，这是当初队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当一个话痨变得沉默，无疑意味着事情要糟糕，这是当初队里都清楚的事情。“你和我哥哥很像，他是当兵的，很厉害的，我哥哥当初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女孩儿说起他哥哥，像是有止不住的话要说，眼里冒出的小星星很明显是崇拜作祟，少女怀春，亲人总会成为她憧憬的对象和榜样，而哥哥，是她人生的全部。刘宽的瞳孔缩了缩，敏感的话题，惊人的巧合度，让他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你哥哥呢？”

哥哥？女孩儿眼睛的小星星黯淡了下去，小嘴咧出几分苦涩，眼中豆大的泪珠在泛滥，却坚强的不让其留下。“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很突然，只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他有急事要忙，让我乖乖听话，他说他会马上回来。”

女孩儿的眼珠有些忍不住了，泪水落下，滴落在土地的那一瞬间，像是颤动了刘宽的心房。“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刘宽问出了这句话，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问出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他惊惧又期待的模样儿像足了小孩。“我叫张青，我哥哥叫张放。”

张青笑得很甜，说起哥哥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是充满了骄傲。刘宽眼角一颤，苦涩蔓延了整个口中，有些事，终归是命，他躲不过。张青很明显的捕捉到了刘宽的神情变化，她年龄虽幼，但心思活络“你认识我哥哥？”

刘宽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刘宽，你哥哥应该跟你提过我。”

“你是老大！”

张青惊喜的出声，张放在的时候，刘宽这个名字只是偶尔提及，老大这个称号是他的口头禅，乃至于张青童年的大多数故事都是与刘宽有关，那是一段关于老大的传奇。刘宽看着眼前惊喜的女孩儿，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刘宽的神情变化让张青那惊喜的脸颊逐渐收敛起来，她的小脸儿之上刹那间浮现过数中表情，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她颤巍巍的开口“我哥哥，出事了？”

刘宽苦笑，他没有做反应，或者说他不敢作反应，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如此的女孩儿说出事实，因为他到现在都不曾知道凶手是谁，或许他是这天下最为窝囊的老大。有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张青身体微颤，小脸儿愈发苍白，身体素质的低下让受到巨大精神冲击的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流淌便眼角泛白，险些晕死过去。女孩儿终究是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这一天，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让她那尚未成长的人生道路彻底的迷失了方向。刘宽不敢动，举足无措，身体僵硬的站了不知道多久。他们两兄妹早些年父母便因为重病去世，留下张放与年幼的张青，为了让张青有更好的生活，年幼的张放咬牙进了军队，更凭借惊人的意志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也有了后来的故事。眼角无意间撇到张青手中拿着的文件，没有看清楚太多，但退学通知书几个黝黑的大字已经让刘宽知道了大概情况，他也没有具体去问情况，眼下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安抚张青用了整整一下午，当然，如果能让女孩儿伤口痊愈，赔上他一辈子刘宽都心甘情愿，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当静静地陪着脆弱的女孩儿睡下之后，刘宽起身迈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