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监狱，在暴雨的冲刷下格外寂静，就连后面山里的虫鸣都停止了。大雨下，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缓缓驶向监狱门口，警卫室中的武警穿着雨披迎了上来，看了看车牌，燕京来的，没什么特殊，敲了敲窗户，敬礼道：“同志，这里不允许停车。”

驾驶室的车窗打开，露出一张温和又不失威严的脸庞，微笑着说道：“辛苦了，我要见你们监狱长。”

小武警是上个星期才轮岗过来的，年纪才十九岁，车里的人他不认识，可他认识对方身上那身军装，尤其是肩膀上那闪亮的三颗金星，让他立刻站的笔直，敬礼道：“首长好！”

“稍息——不用这么正式。”

方鹤鸣摆摆手，递过证件。“这是我的证件。”

小武警立刻接过证件检验，事实上他也怀疑过。不怀疑不行啊，这大晚上的，又下着暴雨，一个穿着上将军装的一个人开车跑过来要见监狱长，谁知道他想做什么。等看到证件上的任职和名字后，小武警特想抽自己俩嘴巴。燕京军区司令员，自己居然把他当不法分子了。“首长，我这就给您开门。”

小武警立刻转身回警卫室开门，方鹤鸣道了谢，把车开了进去。方顶天——或者说是方老虎早就接到了通知，等帕萨特开到办公楼下的时候，一身警服的方老虎已经站在了楼门口的宇达下，两人的肩膀上同样是三颗星，但很明显，方老虎的三颗银星没有方鹤鸣的三颗金星牛逼。方鹤鸣熄火下车，兄弟俩就面对面的站着，看着方老虎黝黑的脸庞和眼角的鱼尾纹，方鹤鸣眼眶有些干涩，声音沙哑的叫道：“大哥，好久不见。”

方老虎看起来是想笑，大胡子抖了抖，最终没笑出来，点点头，像是两个朋友约好了几点几分在哪里见面一样：“来了？”

“大哥你——这可不像你。”

方鹤鸣苦笑了一声，揽住了方老虎的肩膀，说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不苦。”

方老虎的话依旧简洁。两人进了办公室，方老虎想了想，从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两瓶二锅头，然后站在那发了一会愣，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两包花生：“方煜买的，一直忘了吃，没过期。”

“过期也没事。”

方鹤鸣接过二锅头和花生，拧开瓶盖跟方老虎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气喝掉半瓶，辣的直咧嘴：“好久没这么喝过了，嘶，这酒真冲。”

方老虎陪着喝了半瓶，神色依旧淡然：“有事？”

“有事。”

方老虎问：“方煜的事？”

方鹤鸣点头：“是。”

“你说，我听。”

方鹤鸣沉默了一会，组织语言道：“方煜失踪了，在美国拍戏的时候遇到过一次枪击，后来查到了一些什么线索，秦云裳说，他中了圈套，被指控故意杀人和非法持枪，法院判处终身监禁，他不让人告诉我们。可在两天前，方煜从监狱消失，不知所踪。”

方老虎闻言眉毛一挑，那动作，跟方煜挑眉毛的时候如出一辙。接着豁然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大哥，你干嘛去？”

方鹤鸣一把拉住方老虎，劝道：“你别冲动。”

方老虎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警服：“对，穿这身的确不合适，你等我一下。”

方鹤鸣：“——”挣脱方鹤鸣的手，方老虎转身出了们，不多时又回来了，身上的警服已经换下，穿着的是一身很普通的运动服，大概就是夜市上八十块钱一套的那种，身上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原本是军绿色的，可年头有些长，被洗的已经有些发黄。“大哥，你冷静点。”

方鹤鸣无奈道。“我来找你是想亲自跟你说一声，也是想见见你，你不用这么急，我已经在找人了。”

方老虎面无表情的看着方鹤鸣，声音平淡道：“他是我儿子！”

“我知道，他也是我侄子。”

方鹤鸣叹息道。“我也急——大哥，说句不好听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既然我们还没见到尸体，就证明他还活着，我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

“他是我儿子！”

方老虎重复道。“大哥你——好吧。”

方鹤鸣知道自己劝不了，即便他是威风赫赫的燕京军区司令员，也没法，更不敢去命令自己的大哥。“我来开车。”

方老虎也不打伞，任由大雨淋在身上，把背包往后座一丢，直接坐进了驾驶室。方鹤鸣刚上车关上门，一阵巨大的推背感就把他死死的按在了椅子上，吓的他赶紧系好安全带。帕萨特轰鸣着冲出了监狱的大门，开过最初的水泥路面后就是一段砂石路，平时不觉得怎么样，铺设的也很平整，可一下雨，路面湿滑无比，再看看迈速表，已经跑到了一百七十迈，人坐在车里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车子在不断的打滑，纵使方鹤鸣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会都吓的后背湿透。车子很快驶过砂石路，路面虽然平整了，可车速却没减，帕萨特的迈速表到头是三百二，而方老虎已经把指针踩到头了。先不说车灯的反光容易造成视觉错觉，这么大的雨开到三百多迈，即便是不下雨，这个速度的刹车距离也超过五十米了，再加上下雨路滑，万一遇到点什么刹车都来不及。可方鹤鸣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大哥都听不进去，只能乖乖的闭嘴坐靠，硬生生的把他一个唯物主义者逼的心里把满天神佛都给拜了一遍，拜神的内容就三个字——别翻车！也幸好，从青城到燕京的高速很宽，路又很好，再加上下雨，根本没有多少车，大部分车主都躲在休息区等雨停。青城到燕京的高速距离大概六百多公里，正常不超速的情况下要跑五个多小时，可当方鹤鸣看见前面霓虹灯上显示的“燕京欢迎您”的字样时，时间刚过去两个小时多一点。进了市区，车速终于放慢了不少，也让方鹤鸣松了口气，点了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道：“大哥，这么晚了，先回家休息吧。”

方老虎找个路边把车停下，开门下车，从后座上拎起自己的背包，看着方鹤鸣道：“都有谁？”

方鹤鸣一愣：“什么都有谁？大哥你要去哪？这都快一点了，先回家啊。”

方老虎不为所动：“都有谁，跟方煜有仇？”

“大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这样不行啊。”

方鹤鸣无奈道。“今天太晚了，咱们先回家行么？明天等老爷子醒了，咱们跟老爷子商量商量。”

“不用了。”

方老虎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别打扰爸。”

“大哥你怎么这么倔呢？”

方鹤鸣都快急哭了。方老虎看了看他：“他是我儿子！”

无力的叹了口气，方鹤鸣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上去：“行吧，那我跟你一起去，大哥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一身，我穿军装不合适。”

方老虎微微犹豫了一下：“你去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

方鹤鸣摇摇头道。“你是我大哥，方煜是我侄子，要么让我跟你一起去，要么你也别去。”

“好。”

方老虎从包里翻出一套衣服丢了过去，兄弟俩身形相仿，衣服大小也差不多。换好衣服，方鹤鸣死死抓住方向盘，苦笑道：“大哥，我来开车吧，你多少年没回燕京了，路你不熟悉。”

这次方老虎没再坚持什么，来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处别墅小区门口，保安很敬业的上前询问，方老虎不说话，方鹤鸣直接掏出证件递了过去。保安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方鹤鸣，欲言又止。“你可以给军委打电话查询我的证件编号。”

方鹤鸣一脸严肃说道。保安虽然也穿制服，可跟方鹤鸣这种从军几十年的相比，气势上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方鹤鸣不怒自威的一句话吓的保安差点腿软。开玩笑，打电话给军委？我、我怎么知道军委的电话。开门放行，车子驶入别墅小区，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我去敲门。”

方鹤鸣推门下车，走到别墅前按下了门铃。等了一会，别墅里没反应，正准备再按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引擎剧烈的轰鸣声，危机感让他下意识躲向一边，下一秒，帕萨特像失控的疯牛一般轰鸣着撞向别墅的大门。哐！一声巨响，别墅的欧艺大门别帕萨特直接撞开，左边那扇扭曲异常，右边那扇更干脆，直接被撞的飞了出去，帕萨特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原地，前机盖卷起，引擎冒着丝丝白烟，自动熄火。别墅里的灯随着车子撞进院子骤然亮起。方鹤鸣头疼的叹息。这回行了，都省的按门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