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了许多，但也是从暴雨转成大雨而已。几人站在之前珍妮和伊利亚藏身礁石上眺望黑漆漆的海面，罗斯叉腰叹息：“老板，真要游啊？要不还是我来游吧？”

方煜毫不犹豫道：“好啊，就这样决定了。”

“啊？你说好？”

罗斯瞬间瞢逼。“为什么你会说好呢？”

方煜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个很尽职的保镖，我答应你，如果你能活着上船，我给你加薪。”

罗斯捂脸：“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二十海里啊，游断腿啊。”

珍妮在一边催促道：“你们别闹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不闹了。”

方煜冲罗斯笑了笑：“你命真好，摊上我这么个好老板。”

罗斯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没说出来，叹息着摇摇头：“你可真是个疯子。”

等四人全部被推进器带走，方煜又回头看了看背后那座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然后又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进了水里。——燕京，方老虎开着车，速度并不快，甚至连道路限速都没开到。这时候，方鹤鸣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一凛，立刻接起电话：“爸，您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过来？”

电话中传出方振江的低喝声：“胡闹！”

方鹤鸣一愣，苦笑道：“您知道了？”

“让你大哥接电话。”

手机开免提，两边却忽然沉默了。良久，方振江首先开口，声音充满了严厉：“回家！”

方老虎犹豫了片刻：“好。”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方鹤鸣无奈的摇摇头，两人的对话加起来一共说了三个字，让他忽然有种很荒诞的想法——三个字，值一分钟的电话费吗？不用方鹤鸣指路，方老虎就把车开到了方家老宅，路口的警卫上来检查，方老虎落下车窗面无表情的看着警卫。“是我。”

方鹤鸣从副驾驶走下来，拉开后车门，指着还昏迷着的米泽宇道：“把人送去医院。”

警卫见是方鹤鸣，立刻立正敬礼：“首长好，我立刻派车！”

两人没再开车，步行着走向老宅的方向，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门前了，方老虎忽然停住了脚步，搞的跟在他身后心事重重的方鹤鸣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大哥，你怎么不走了？”

方鹤鸣绕到侧面，纳闷道。方老虎不说话，目光直直的看着大门口，方鹤鸣也看过去，堂堂燕京军区司令员吓的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就往方老虎身后躲。方家老宅大门口，堂堂上一任西北战神方振江，穿着睡衣，手里拎着一把扫帚，横刀立马，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势，身后还站着一个警卫员和一个医护人员，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别别扭扭的把头扭到一边。“过来！”

方振江拿着扫帚指向方老虎，特别像那种接到老师电话说儿子逃课，然后拎着扫帚站门口等着教训儿子的亲爹。方老虎不说话，大步走了过去，刚走到跟前，一阵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挡了上去。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扫帚把打在他的手臂上应声而断。方振江先是一愣，旋即大怒：“你还敢挡？”

说完，鞭腿就踢了过去。方老虎还是不说话，低着头不去看方振江，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任由老爹大骂，不哭也不闹，很坚强。华夏自古有话：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方振江一发火，即便是方鹤鸣也不敢拦着。方鹤鸣不敢拦，可有人敢拦。就在方振江打儿子打的相当过瘾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凌厉的呵斥声：“老东西，你给我住手。”

接着，方家老太太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方振江身后的医护人员和警卫员连忙过去搀扶，生怕老太太一个不小心再摔倒了。“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老太太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主，手里拎着个皮搋子，二话不说对着方振江劈头盖脸一顿打，边打还边骂。“你个老东西，当初把儿子生生逼走了，现在刚回来你就打。你能打是吧？来啊，你连我一起打啊。”

方振江羞愤不已，他堂堂西北战神，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吓尿裤子的杀神，这会让老伴儿拿皮搋子打的跟三孙子似的却敢怒不敢言，只能不断的拿胳膊挡着，以免老伴儿护子心切把皮搋子直接怼他脸上，谁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新买的。方振江打儿子还好说，毕竟只是打，可老太太一来动静就大了，再加上又是大半夜，整条街都安安静静的，老太太这一喊，把明里暗里的警卫全给招来了，然后大家惊愕的发现方家家暴现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这，管是不管啊？好像没法管吧？老婆打老公，天经地义的吧？更何况，谁敢上去拦着老太太？然后，大家在做了十秒钟的精神挣扎后，很明智的做出了选择——就当没看见，各回各岗。估计也是打的差不多了，老太太丢掉皮搋子直奔方老虎，当场眼泪就下来了：“顶天啊，儿子啊——”“妈！”

方老虎的面瘫脸终于有了变化，眼眶也有些发红，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冲着二老磕头：“儿子不孝！”

“快起来，顶天你快起来。”

老太太连忙抹了把眼泪，颤颤巍巍的拉着方老虎。“没事啊，跟妈回家，老东西敢打你，我替你打他。”

“你——”方振江气坏了。“你知道这混蛋玩意儿今晚干了点什么吗？慈母多败儿啊。”

“你还来劲了是吗？”

老太太回头怒视老伴儿。“他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是我儿子。”

“行行，你就惯着吧啊。”

方振江气呼呼的摆摆手，瞪了方老虎一眼，沉声道：“你来我书房。”

老太太继续瞪眼：“去什么你书房？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方老虎道：“妈，您去休息，我明天再陪您。”

“那，也行。”

老太太担心道。“老东西要敢打你你就喊妈，你也早点休息，妈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说完，她眼眶又红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走了进去。——书房中，方振江坐在椅子上，看着低头站在桌子对面的方老虎，沉声道：“二十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你是越来越能耐了。”

方老虎抬起头：“他是我儿子。”

“废话！”

方振江冷哼道：“他还是我孙子呢。”

方老虎道：“后果我自己扛。”

“你扛得住吗？”

方振江冷笑道。“几十岁的人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话不过脑子吗？”

方老虎又不说话了，就那么低着头站着，看的方振江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明天你上门去道歉！”

方老虎猛的抬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没等开口，就被方振江打断：“别跟你老子我玩这套，方煜没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去道歉。”

听到方煜没事的时候，方老虎那凌厉的气势忽然消失，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似的，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放松了下来，点点头道：“好，我会去的。”

“滚蛋。”

方振江不耐烦的挥挥手。出了书房，就看到方鹤鸣正站在院子里转悠着，见方老虎出来，连忙凑了上去：“大哥，没事吧？”

“没事。”

方老虎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咧咧嘴就算笑过，而是真的笑了出来。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嘴角翘和眼角都翘了起来，大胡子也跟着抖啊抖的。“呃，大哥，你这忽然笑起来——”方鹤鸣心惊胆颤道。“搞的我很心慌啊。”

“老三呢？”

方老虎忽然问道。“在他单位分的家里。”

方鹤鸣不解道。“大哥你找他有事？”

“叫他出来喝酒。”

想了想，又补充道。“晓慧和晓雯也叫出来。”

方鹤鸣一愣，旋即笑道：“好。”

——风暂停、雨暂歇，但天空依旧乌云密布，海浪依旧汹涌。仿佛暂时的宁静只是为了酝酿一场更大风暴。漆黑的海面上，方煜不断的划着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疲惫已经席卷全身，甚至好几次他都被暗流卷入海底，然后又拼命的游了上来，丹田中的内劲儿不断的运转着，才让他没被憋死在海底。“妈的，难道真要死在这？”

再一次从海底游上来，方煜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快用光了。可在他就要准备放弃的时候，脚下忽然触碰到了一处硬物。大喜之下，脚下一用力，竟然站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站稳，脚下那块硬物便忽然动了，同时还传来一阵轰隆隆如闷雷似的声音。低头一看，方煜惊呆了。在他脚下不是什么深海怪物之类的东西，而是一艘船，确切的说，这是一艘潜水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