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是个好人,可惜他却永远不会对我好,”田宓偏过脸凝视晚樱垂放的窗外,曾经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混沌迷蒙,但是她的心湖里却漾起了一丝浅浅的波澜,“更何况,陪他共度难关的那个人,也不该是我。”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你们既然结婚了,他又守在你身边,为什么你们不能试着相处下呢?”
阿罗小心翼翼地帮她缠好绷带,轻轻扶着她的背,“小宓。忍一忍吧,少爷是嘴硬心软的人,他不会总是这么对你的。他之所以会对你这么无情,就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你的为人,他对你的误解实在太深。俗话说的好,见面三分情啊,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总会发现你的好的。”
“嘶——”刚好被她碰到身上的瘀伤,田宓低低痛呼一声,阿罗缓缓松手,依稀看出了什么,渐渐地面白如雪。“忍?”
田宓仿佛忘记了掌心的伤痛,用刚包扎好的手紧紧攥住床的边缘,指节渐渐泛白,,“阿罗,你也看到他是怎么对我的了?现在,萧珏又说他要回来住,你教教我,假如他一直好不了,一直冲着我发疯,我又该怎么办!”
客厅里,张管家看到匆匆往里走的萧珏,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拿个东西。”
萧珏淡淡地回了一句,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拿什么东西,毕竟这种小事,助理来做就足够了。他……他只是隐隐有些放心不下田宓,想回来看看。他知道,自己昨晚又做了出格的事,最近这段日子,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少奶奶睡醒了吗?”
张管家笑眯眯地点头:“醒了,和阿罗在屋里呢,要不要我去叫她?”
“不用了。”
萧珏摆摆手,犹豫了一下,朝田宓的屋子走去,却又在门口蓦然停住了脚步。“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呢?小宓,难道你不想快快乐乐地在萧家呆着吗?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的,总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啊,”阿罗皱着眉头摸摸田宓的脸,苦口婆心地规劝,“小宓,只要你试着关心关心他,别去触碰他的霉头,他会慢慢地接纳你的。”
田宓的心里在挣扎,她痛苦地垂下眸子:“为什么要妥协的总是我,要承受总也是我?我从不希望他能接纳我,我只希望他能永永远远的远离我。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痛苦,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做他的妻子,他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有。他孝顺、他痛苦、他值得人同情,难道我就不该值得人同情吗?”
萧珏的眉心微微蹙在一起,敲门的手,已悄然间紧握成了拳头,只差一秒,就要推门而入了。“他因为失去父亲,就可以装深沉玩崩溃,还非得要人理解。那么我呢?我还从小就失去了妈妈呢,我也从来没有像他这样,靠伤害别人来安慰自己过!”
她从小就失去了妈妈,怎么,她的妈妈不是周雪柔吗?萧珏那两条刀锋似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恍恍惚惚地收回了手,突然转身大步地离开。“哎!少爷,你怎么走了?不跟少奶奶打声招呼吗?”
“别告诉少奶奶我回来过。”
张管家有些纳闷地注视着萧珏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晚饭过后,由于昨夜的折腾,田宓早早熄灯上了床,她刚一个翻身,电话却响了,是杨铮!她迅速抿了抿唇,仿佛过了半个世界那么漫长,才犹豫着接了电话。“吃饭了吗?”
“嗯。”
“已经睡了?”
“嗯。”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打给你。”
“嗯。”
杨铮的声音很柔很明亮,仿佛是魔音一般,时刻牵动着田宓心底最脆弱的防备,她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喉头就会不自觉地发出哽咽的声音。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地勾起她脆弱的情绪?是不是因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命局中,她的内心是如此强烈地怀念着杨铮曾经给予她的那种绝不背叛的温暖?也是,绝无仅有地温暖……“不是说睡了?怎么还没有挂我电话?”
田宓深深吸一口气,声音已无可避免的沙哑:“我在等你挂。”
“你忘记我的习惯了?”
这声音带着清浅却又明媚的笑意,仿佛夏日被微风浮动的柠黄色光束,田宓微微闭上眼,几乎能想象那皎洁纯净的笑容从他的唇角徐徐绽放的样子,就宛若徜徉在日光里的向日葵,顾盼间世间都蒙上了灿烂而又美丽的流光。一想到这些,田宓的心就变得异常柔软。是啊,他的习惯,从来都是等她挂断了电话,才会挂的。“好啦,我现在就挂断。”
田宓心里那些阴郁的乌云仿佛通通被阳光下的风声吹散,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连眼睛都弯成浅浅的月牙。“等一下,萧珏他……”田宓微微闭了下眼睛,笑容也渐渐凝固在脸上,胸膛里荡漾着痉挛一般的疼痛:“我不想再提萧珏这个人。”
“我就让你这样讨厌?”
突然,毫无征兆地,门“支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缎睡衣的男人侧身走进来,月光清幽的暗影里只能看出轮廓,却看不清神情。仿佛有条无形的鞭子在抽打着自己的柔肩,田宓吓了一跳,几乎是出自本能地,迅速挂断电话坐起来。“你怎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萧珏步履缓慢地走进床边,一边解开睡衣上的带子,一边面无表情地质问她:“刚才在和谁打电话?你的姘头吗?”
并不是没有这样坦诚相对过,但眼前应接不暇的春光还是令田宓的双颊泛起火辣辣的热度。她也顾不得考虑萧珏为什么要和自己睡一屋了,而是又羞又恼地冲萧珏丢出一个枕头:“你胡说什么!”
“我也懒得管你那么多。”
萧珏只淡淡瞥了田宓一眼,从床头柜上摸索出一根烟径自抽了起来,烟雾缭绕,将他的眉头深深锁住,隐有一丝烦忧匿在他暗夜般的眼眸里。原本,他还打算就昨晚的事情向她道歉,可是现在……呵,他真的懒得管她那么多吗?为什么他会禁不住地猜想,电话那头的人,究竟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