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又在睡梦中猛然惊醒,他的心胸狂跳着,大汗淋漓。他再一次做了那个噩梦,他梦到两年多前田宓离开自己的那个晚上,她一脸冷漠地对自己说:“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萧珏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打开窗户,柔和的月光连着夜色笼在他的面上,那颗颤颤发抖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可是紧接着,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晚上杨铮对自己说的话,他并不知道这段话能改变成什么。但他只是有一种本能的渴望,他渴望见到田宓,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渴望知道她真实的想法。他要听她再说一遍,她根本就不爱他。他一定要。萧珏急迫地找出自己的手机,想也不想地把电话拨给田宓,漫长的等待音后,他终于听到她略显疲惫的声音:“有事吗?”
这样的冷淡让他又忍不住却步,连着指尖都是颤的,但他还是深深地呼吸:“田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
蓦然间,电话那头的田宓捏紧自己的掌心,压抑着胸膛里狂烧的火焰,面上竭力表现出平静:“对不起,我已经有杨铮了。”
杨铮不禁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田宓却几乎是惊慌的挂断电话,匆匆而起:“我去摆摆毛巾,等下再给你擦擦身子。”
直直地奔进卫生间的门,田宓把毛巾泡进盆里的温水里,一遍遍用力地摆着,指尖却微微发颤,眼泪也终于控制不住地淌下来。像泄了气般,她疲惫地靠在身后地墙壁上,阖上眸子轻轻地对自己说:“田宓,人不能这么贪心。你已经有阿铮了,他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要珍惜,你一定要珍惜。”
……挂断电话后,萧珏好长一段时间都有些喘不过气。本以为这个答案会让他彻底的死心,可是当他真正听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时,依旧觉得难以释怀。心上伤痕未愈的时候,再去割破痛就永远无法平复。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太多的东西是由不得他来选择的。等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后,萧珏又欲盖弥彰似地给田宓发了一条短信:“我刚才没什么别的意思,下周一,我要和妮妮去登记了,不想让以前的事情牵绊自己。”
两分钟后,田宓回过来:“祝你和甄小姐婚姻幸福,也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手机从掌中一寸寸地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嘭”得一声闷响,萧珏也不去捡,而是闭上眼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的心像是被冰冷的海水吞噬,黝黑而空洞的沉没,那么那么的无望以及无可挽回。直到有人轻轻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萧珏才抬起头,却看到沈碧云静静地倚在门框上:“妈?”
沈碧云淡淡地笑了笑:“我看你这里还亮着灯,就想进来跟你说说话。”
萧珏勉力克制着心底还在澎湃不止的情绪,垂下眸子僵硬的点了点头。沈碧云的手搭上他肩,在他紧绷的像石头一样的背上来回轻抚:“萧珏,你恨妈吗?”
萧珏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急急地说:“不管怎样,我始终是您一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会恨你?”
“这几天晚上,我想了很多,觉得有些话很有必要来跟你说一说,”沈碧云说着叹了口气,目光也牵连着疲惫而深邃,“我和你爸这一辈子,活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身不由己,也累人累己。”
“为了博得你爸爸的青睐,打从你小时候起,我就对你寄予厚望、也特别得严厉,让你活得。对你,我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我……”她不断的掉泪,声音颤的仿佛是风中的落叶。萧珏不禁动容,反手轻揽过她:“妈,如果不是这么年来你对我的悉心培养,我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呢?更不要说为萧家人争光添彩了。”
“地位?光彩?”
沈碧云有些木然地挑了挑眉,接着轻嗤一声,“这些东西我看了大半辈子,已经没什么好新鲜的了。可现在,我看到却是一个不快乐的你。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开心?”
萧珏安抚似的地拍拍沈碧云的背,笑容却苦涩:“有妈陪着儿子,儿子就会很开心。”
沈碧云抱住儿子,低低地啜泣着,她当然知道萧珏的痛,那种忍痛割爱的滋味打从萧珏出生的那刻起就每日每夜地煎熬着她。终于,她忍不住轻声地说:“萧珏,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有一天你能遵循自己的心。”
……甄淑妮坐在民政局走廊的休息座上,不住地伸长脖子向门口张望着,忽然就站起来,冲着远远走来的萧珏嫣然一笑:“我等你好久了,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
三四年前,萧珏也曾和田宓来过这个地方,那时候是冬天,下着漫天飞雪,大蓬大蓬的落在路旁枯损的梧桐上,仿佛是千树万树的梨花在盛开。当时他故意迟到,害得田宓在民政局门口等了好久,等见到他时,田宓那秀气的小脸已经冻得乌青了,偏偏眼眸里却似住着两泓烂漫的桃花,那般纯真欣喜,令他蓦然心动。萧珏不由自主地走近她,她只是捂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两只粉耳,一边跺脚一边傻傻地笑着:“我等你好久了,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以为我想来吗?”
萧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手指却已紧紧抓住她冰凉发颤的腕,放进自己温暖的口袋里。田宓一面红着憨笑,一面小人得志似的推他:“那你走呀!走吧走吧!这婚咱不结啦!谁想结婚呀,对吧?”
犹如被人当胸打了一记闷棍,萧珏从兜里抽出手,狠狠弹了弹她的脑门:“找死吗?”
恍惚中,有人从他的肩侧急匆匆地走过,重重的撞了他一下,田宓那近在咫尺的容颜也渐渐模糊,映入眼帘的却是甄淑妮,他只觉得自己正被冰裹住,蓦然就清醒了。迅速走近她后,萧珏低下头揽住她的肩膀,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是来了吗?”
“‘48’号!‘48’来了没有!”
旁边那个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从里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