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你刑满释放后还有一些后续的法律事务,作为你曾经的辩护律师,我需要过来处理一下。第二,你的丈夫沈展铭要我顺道向你通知一件事,他已经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申请……”“你开什么玩笑?”
程佳期身子一抖差点没叫出来,“这四年来展铭每个月都给我写信的,他说过他一定会等我出来,他怎么可能……”路放面无表情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你丈夫给你的,如果你同意协议离婚,就在这上面签个字,如果不同意,就要和他法庭上见。”
只瞟了一眼,程佳期就煞白着脸转过头,眼前一道闪电,将整个天空都在刹那间照亮,她的声音忽然颤起来:“你唬我吧,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法院怎么会通过离婚诉讼的请求?”
“如果夫妻中的一方被依法判处长期徒刑,或其违法、犯罪行为严重伤害夫妻感情的,法院会支持其配偶的诉讼请求,”路放的语气里夹着股职业律师特有的淡漠,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粉碎了她的幻想,“佳……程小姐,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我还很忙,有很多别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没有功夫跟你开玩笑。”
程佳期霍然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乌黑秀美的长眸里积满了泪水。路放不由蹙起眉头,目光也渐渐落索。片刻后,他忽然开口:“如果你不想离婚,可以聘请我当你离婚无效诉讼案的辩护律师。”
听到“离婚”二字,程佳期连牙齿都在哆嗦:“……可不可以先送我回家?”
“程佳期。”
路放轻抿薄唇,一些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无法吐出。程佳期扭过头,眼泪悄无声息地涌着,定定望住他:“我很快就要成为你的客户了,你送我回趟家,不过分吧?”
客户?“不过分。”
路放侧过脸,唇角微勾,绽出一抹轻笑,凉凉的,讥讽的,却不知笑的是谁。他嘲弄的样子让程佳期很不舒服,她咬唇,双手紧紧握住一只发旧的牛皮纸袋。她握住的,是这四年来沈展铭寄给她的信。而最近一个月的信里,每一封都有一张照片。即使不用看,她也记得照片里那个女子半椅在他肩头的样子。那是一张跟她有些相似的脸,轮椅里的身躯脆弱而清瘦,纯白的长裙和同样白皙的脸颊却衬得那女子如同一朵月下绽放的栀子花。女子的身后,沈展铭站在一片紫藤花架的阴影里,他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搭在女子的肩头,容貌愈发模糊不清。那女子则抬头仰视着他,星光闪烁的眸子里,是一片动人的楚楚。任谁看到这张照片都会感叹:好一对神仙眷侣。可惜,照片上的人却偏偏是她的丈夫,和她的妹妹。信封的封口有重新糊过的痕迹,很显然,这些照片是有人特意加进去的。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握至青白,程佳期阖了阖眸子,也许那个人的别有用心会是件好事。至少让她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去应对今天,尽管一个月前,她还天真地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跟四年前一样,包括她,包括展铭。可是四年后,风还是一样的轻,天还是一样的蓝,云还是一样的柔软,太阳还是一样的会升起,有些人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包括展铭,包括她。想到这里,程佳期的唇角微微上扬,然而眼角依旧有泪,那是黑色花瓣上的露珠。……走进程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色愈发灰沉。伴随着身后铁门合拢的咔哒声,程佳期恍如隔世地看着面前的中式别墅,这栋别墅曾是回国前她一手参与设计的,里面的每一砖每一瓦她都分外熟悉。往前走,是一片曾经属于她的小花园,那里植满了她最爱的薰衣草,一株一株都是婚前沈展铭亲手栽下的。可是如今,薰衣草没有了,只剩下一片馥郁的郁金香。那是佳言的最爱。大概是因为下雨,家里的帮佣——宋妈正在收花棚,转身时却愕然看到程佳期,她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大……大小姐?”
程佳期不管她,径自走进饰满红木雕刻的古朴大厅,厅堂里静极了,空无一人:“展铭呢?爸爸呢?他们都在哪?”
宋妈脸上露出一抹难色:“沈先生在公司,您父亲在……在楼上,跟二小姐和太太在一起呢。”
爸爸和佳言在一起?程佳期把行李丢给她,匆忙踏上楼梯。二楼的厅堂里,郑美秀笑眯眯地站在穿衣镜旁。她身侧的沙发上,程占霆正手持着烟斗,望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烟雾吞吐间,他满眼都是慈祥的笑意。程佳期眼眸微湿,她已经太久没见到父亲这样笑过了,她刚想走过去,轮椅上的女孩却蓦地转身。黑缎似的披肩长发,白皙到病态的美丽脸庞,永远纯洁无辜的眼神,那是……程佳言,她的妹妹!可是她却穿着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