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自作主张办了出院手续,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事务所。刚走到大楼门口,一个挺耳熟的声音就从身后叫住了她:“小姐,是你啊!”
她回头,明眸忍不住一眯:“周阿姨,你怎么来了?”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听说过周阿姨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儿子的案子怎么样了。“我是来给路律师送礼物的。”
周阿姨闻言,腼腆地一笑。此刻她正拎着两只土鸡和一大箱特产,累得满头大汗,程佳期便走上前帮她提着,眉头却皱得老高:“您赚钱不容易,干嘛给他送礼物啊?”
天真的周阿姨,不会以为两只土鸡就能贿赂到一毛不拔的路大律师吧?周阿姨一面道谢,一面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你所有不知,路律师这个人呐,面冷心善,上次虽然拒绝了我的请求,却在私下里给了我一批钱,让我用来给儿子打官司。”
心湖里像被丢进一颗石子般,刹那间激起层层涟漪,程佳期有点难以置信:“他真的……这么做过吗?”
怎么可能呢?上次对待周阿姨时,他的态度明明是那么得恶劣冷酷,为此,她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差点分道扬镳呢!难道……果真如周阿姨所言,那些都只是表象?难道……从一开始,他都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个样子?程佳期将信将疑地看着周阿姨,谁知她竟然说得情动,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路律师是个好人啊。我家里穷,没什么能答谢他的,这是我从老家捎来的特产,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替我转交给路律师。”
“我会的。”
程佳期终于彻底相信了,她目光复杂地望着周阿姨递给自己的东西,又想到之前自己对路放的冷言冷语,只觉得心就像被一根绳子死死地绑着,又左右拧起来,那般的不是滋味。揣着这种百味陈杂的滋味,她硬着头皮往路放的办公室里走。敲了敲门后,里面低低了回了一声“进来”。知道路放在,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进去。今天是阴天,所以办公室里还开着灯,反倒比室外要明亮很多,可是,房间里却照例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键盘敲下的嘭嘭声,如同冻结住一般。程佳期走到桌子前,把东西都放在旁边的地上,轻声说:“这是周阿姨送你的。她怕你拒绝,所以托我一定要转交给你。”
路放正在笔记本上处理一个文件,并不专注于她的话,所以久久都不曾出声。见他这样,程佳期终于沉不住气了,忽然抬高了音调从他说:“你又骗我。”
“我骗你很稀奇吗?”
半晌路放才缓缓开口,期间连头都没有抬,笔记本的屏幕在他的脸上打下冷清的线条。最忍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程佳期将唇线一抿,索性直说了:“你明明筹钱帮助了周阿姨,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见死不救的冷漠样子?你明明一直都在帮我,为什么还像个冰川似的,让人永远也不法靠近,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无法说出!”
路放的眉微微纠结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
程佳期赌气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他的桌子上:“不是,这是我的辞呈。”
见他还是没有半分反映,她只觉得胸膛里气血一阵翻涌,也愈发得口不择言:“我的贷款下来了,没必要赖着你不走。我打算开一家服装店。我的话说完了,再见。”
说完她又觉得后悔,就在门外时,她明明都已经决定了,不再提辞职的事情。可为什么一见到他,她就像吃了枪药一般,总是忍不住想要发火?算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还怎么能够收得回?不过……如果他肯挽留她,她还是很乐意给他一个台阶下的。路放终于抬眼看向她,黑曜石似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波纹,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讽:“下次递辞呈记得去人事部,不必来找我。”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不解风情的人?程佳期气得咬牙,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辞职就辞职,她还不信了,没有他她程佳期就过不下去了!……程佳期走后,路放松开了握在手里的鼠标,缓缓仰起面,眯起眼来看着头顶的灯。极烈的光,就像是揉碎的金撒进眼里,迷的他睁不开。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打电话的是谈管家:“路先生,昨天您父亲又催了,说是市长家的黎小姐很想见见您,您看您要不要——”路放深深一闭眼,手指轻按了一下额角,那里,些许疼痛:“我妈没说什么?”
“您也知道,令母最近都在忙自己的事业,在这件事情很少跟令父沟通,”大约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谈管家十分通情达理地改口道,“您要是不想见的话,我去帮您回绝黎小姐好了。”
“谁说我不想见。”
倏然间睁开眼,路放的目光恰巧落在那封辞呈上。“这么说,您同意了?”
谈管家的声音,已经难掩喜色。手慢慢握在辞呈上,然后无声地攥紧,路放的声音淡得没有波澜:“问清楚约在哪里,然后告诉我。”
“是。”
电话在沉寂中挂断了,那封辞呈不知何时已经被揉成了一团,不偏不倚地丢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路放的公寓里。程佳期抱膝坐在沙发上,一双明眸则一转不转地盯着对面自己的行李,还有行李箱上那个小小的礼盒。她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行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破箱子,可是现在真的要搬走,她的东西竟然比原先多了三倍还不止。她是一个依赖感很强的女孩子,每到一个地方住,一定要把它当作自己的家一样去装扮去爱护,所以不知不觉间,她已为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家”添置了数不清的小东西。现在真的要走,她忽然觉得很不舍。不舍的究竟是这个家,还是这个家里的人?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努力将目光重新聚集在那个小礼盒上,喃喃地问:“苏拉,你说我到底该不该送他这个礼物?”
虽然路放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可是,他毕竟对她有很多照顾。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决定要搬走了,如果不送给他一个礼物表明自己的感谢之情,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懂得知恩图报了。旁边的苏拉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于是挨着她的肩膀坐下来,义正言辞地说:“该啊。就算没有久别重逢这回事,就冲这段时间人家好心收留你,又是帮你打官司,又是帮你搞定服装店贷款的,你就该送个礼物表表心意。不然啊,连我都觉得你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