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期一下子懵了,她将唇瓣咬了咬又咬,很想说出我愿意,可是方才江左萍的话却让她如鲠在喉,再也发不出只言片语。路放的脸色渐渐沉下去,他握住她的手:“难道你不愿意吗?”
程佳期低眸,轻轻抽出他的手,像是用尽了今生所有的力气:“我是个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杀人犯,这辈子都不可能抬起头来,更没有信心能得到你妈妈的认可。我……”路放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你这是在拒绝我。”
程佳期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无疑是爱他的,她渴望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渴望一根稻草般。可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女人,那个女人聪明而磊落,成功地占据了路家所有人的欢心。与她相比,自己就像一件千疮百孔、又拿不出手的二手衣服。中国人最看重家庭,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群体而独自存在。这辈子,众叛亲离的感觉程佳期已经尝的够多,她又怎么不明白其中的辛酸?一想到这个,程佳期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可是终究没有哭,只是难堪地笑了笑:“我不想你为难。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找到让你妈妈重新接受我的方法。”
“好,那我就等你。老天爷在我们之间横下那么多的障碍,我们都一一跨过去了,我相信,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路放直起身子,目光像是温柔的泉将她包裹起来。程佳期望着他,他不急不怒,一双眸子润泽温柔,让她突然之间就安定下来,也是这突然之间,方才的那一番推辞之词也都变成饿肺腑之言。是的,她一定要让他妈妈重新接受她。就算不为了她自己,也要为了路放,她这一生都在努力地争取着幸福,却又一次次地被幸福戏耍。这一次,她一定要坚定下来,为自己的人生做这最后一搏。她正在下决心,这边,路放却突然接了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谈管家:“路先生,您父亲让我告诉您,上次你拜托他调查的那三个人,已经有答案了。”
路放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你说。”
谈管家说:“他们的背后指使,不是沈展铭,而是程佳言。”
眉头蓦然间一皱,路放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程佳期,才侧过脸淡淡地说:“好,我知道了。”
“要不要替程小姐起诉程佳言?”
谈管家又问。路放断然说:“暂时不需要,这件事情你继续留意,必要时记得留下证据。”
“是。”
谈管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领命后挂了电话。路放接电话时往一边站了站,程佳期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从他的眉宇间隐隐瞧出丝端倪,于是问:“怎么了?”
“没什么,”路放情不自禁,在她的粉额上亲了亲,“也许,让我们重新在一起的机会就要来了。”
……周一一大早,程氏大楼的人事部经理就接到一个电话。接下来,程佳期便十分顺利进入了程氏下属的服装公司,担任总设计师一职。由于她赢得了时装设计比赛,身份又十分微妙,因此,对于这个人事决定,公司内几乎毫无争议。只是自她踏入程氏的那天起,从未太平的公司内部又偷偷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有人说程占霆重病堪危,程氏大小姐要借此机会绝地反击,重新夺回对程氏的继承权。也有人说,程佳期是痴心不改,想近水楼台再度赢回前夫的心。尽管众说纷纭,可程佳期进公司后不但一直默默无闻,除开几次总部例会外,她也从未如众望所归般地,跟沈展铭有任何的交集。因此渐渐地,大家都几乎要忘记程佳期的存在了。沈展铭却始终无法忘记。傍晚,夕阳在程氏对面的楼顶上,留下一道缱绻的光晕。沈展铭停下手中的工作,良久地凝视着那片倾城的明亮,直到下属开口说话,他才惊觉自己失神。他轻咳一声,问:“如果我们做出让步的话,结果会如何?”
今天上午的时候,一直和柒家有合作往来的大客户召开紧急董事会会议,推翻了和程氏的进一步合作,因为他手里多了一份其他公司提供的方案和报价单。方案与程氏可谓是大同小异,但价格却比程氏便宜了百分之十五,所以对方决定舍弃程氏。这样一来,程氏这半年来的前期准备就统统泡汤了。对于此事,下属似乎也觉得头疼:“我已经跟对方公司提出,愿意把价格降低百分之十,但是对方也丝毫没有跟我们签合同的打算。因为其他的公司几乎在暗中达成了共识,故意把价格下降了百分之十五。我们面对的本来就是高端客户,成本太高,实在没有办法跟着对方一起降。何况,他们摆明了故意来整我们,即使我们降价,他们也保不齐会跟着一起降价。”
沈展铭拧了拧眉毛,忽地一笑:“他们想给我下套,我就偏偏不上这个当。告诉下面的人,我们放弃这个CASE。”
“可是……”下属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展铭一眼。“可是什么?”
沈展铭问。“今天下午,有人送来一组照片。”
下属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沈展铭。沈展铭拆开来看了,照片上的人面容虽然模糊,但看穿着打扮、以及那显而易见的轮椅也知道她是程佳言。有几张是她和程氏对头公司的董事长在私人会所吃饭的照片,另几张则是她出入程氏总裁办公室的照片。沈展铭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下属不由得说:“我想会不会是程小姐串通了外人摆了您一道?”
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沈展铭的唇角扯了扯:“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出去吧。”
他现在的神态虽然举重若轻,可是他的心早已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