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该怎么回家啊!”
傍晚,徐楠坐在一个小土丘上,望着下方的村庄唉声叹气。他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不仅是全家人的骄傲,又是全家人的希望。熬了四年,他终于毕业了,但却不是正常毕业。而是被学校开除,连毕业证都没有给他发放。现在,他有些无颜面对父母那两张苍老的面庞!“算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望着下方那一栋栋房屋,徐楠喷出最后一口烟雾,弹飞烟头,顺脚踩灭,昂首挺胸朝山下去了。这段时间即将入夏,前两天刚下过一场春雨,这场春雨虽说不是狂风暴雨,但也不小,乡村土路上湿漉,泥泞,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满是积水。走了没几步,徐楠便已经是满脚泥巴。但刚刚到达村口,眼前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是一愣。自家的土胚房,竟然塌了!父母二老正蹲坐在地上,满面沮丧,埋头痛哭!在父母的周围,还有一群人围在那里,二队队长孙大勇唉声叹气:“老徐,你家房子刚刚塌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我也得过活不是?”
“你家的这十亩地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当初是看你们一家人可怜才肯把这片好地租给你们的,现在物价飞涨,这片地也早就该涨价了,我也不坑你,一亩地一千,我总共租给你们十亩地,那就是一万,赶紧拿钱吧!不然的话,这十亩地我可就收回去了哈!”
母亲急哭了:“这前两天刚刚给梨树打完药,药钱就花了两千多,我们家现在哪里还有一分钱啊,你现在收了地,那这十亩地的梨树可怎么办?不全亏了吗?”
孙大勇咂咂嘴有些为难:“那要不就缓一缓吧,你家徐楠不是毕业了?那就等他找到工作,或者梨成熟卖了再说!反正当初咱们都是一起逃难过来的,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孙大勇这话刚说完,她的媳妇潘巧莲当场瞪起了眼睛,怒声呵斥:“缓什么缓,我给你时间,一周之内,你要是不把地租给我交了,我就过来收地,连带着那十亩地的梨树都是我们家的!”
“一周之内?我……我上哪凑那么多钱去啊!”
父母两人全都急哭了,苍老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潘巧莲哼哼冷笑:“那我不管,要是一周之内你凑不够一万块钱,我立刻就来收地!”
一句话说完,潘巧莲转身就走,连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一起走了。“我……我……”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离去,母亲急的不知所措。而站在村口看到这一切的徐楠却是怒火冲天。好地?这十亩地不过是孙大勇家的一片坡地而已,要不是父母接手过来,现在这十亩地都还荒在山上无人看管呢!还是他家的地?国家早就规定了国有土地,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私人种地?至于交地租那就更扯淡了。当初一起逃难过来后,孙大勇被选上了二队队长,结果滥用职权把分给自己家的好地霸占了,然后又把分给他们家的十亩坡地又转租给自己家。要不是父亲精明,把十亩坡地全都种成了梨树,现在他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去年梨树大卖,十亩梨树卖了将近两万块钱,眼红了全村人。现在孙大勇他们看到了梨的好苗头,就要用这种借口来涨地租收地,真的当他们一家人好欺负吗?徐楠气喘吁吁,三两步冲奔过去就要拽住潘巧莲他们去理论。但就在这时,猛然,一声惊叫吸引了徐楠的注意力。“娃他爸,你咋啦,快点醒醒,快点醒醒啊!”
“爸?”
看到父亲昏阙,徐楠也顾不上去找他们理论了,赶紧跑到父母的面前,探鼻息掐人中,只是一会儿父亲便醒了过来。又摸了摸父亲的额头,确定父亲没有生病,只是被气得昏迷过去才放下心来。“徐楠……你……你咋回来了?”
看到徐楠,父母两人满脸惊讶。徐楠低着脑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爸妈,你们忘了吗?我现在大四,已经毕业了!”
“噢!”
或许是愁心的事情太多,父母都没有注意到现在还是六月份,根本没有到毕业的月份,也没有问徐楠毕业证以及工作的事情。“妈,他们欺人太甚,这个钱咱们绝对不能给,他们要是敢强行收地,咱们就去报警,去法院告他们!”
徐楠怒气冲冲的说着,父亲摆摆手,“儿啊,你给我们说的法我们都懂,可村里面的事情哪是能说清的?村里面都讲究个人情世故,现在人家刘大勇势大,全村人都听他的,咱们说十句都还不如人家说一句有用!这件事你别管了,咱家里还有一千块钱,赶明儿我去你大姑二姑家借一点,先把这一关给过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去你大姑家对付一晚上!”
父亲安排着,徐楠虽然不认可父亲的话,但从小在村子里面长大的他却也明白父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一万块钱是无论如何都赖不过去的。深深叹气一声,徐楠跟随着父亲朝二姑家去了。“啥?要借四五千块钱?今晚还在我们家住一晚?”
二姑满脸为难的摆摆手,“这……不行啊,这前两天刚刚给我家孩交了学费,哪里还有闲钱啊!今晚睡我家也不行啊,我家老大这不是准备结婚嘛,刚准备好的新房都还没人住呢……这……”“额……好吧!”
父亲叹气一声,带着徐楠和母亲朝大姑家去了,这一次更利索,无论父亲怎么敲门根本没有人答应。父亲刚准备摸手机给大姑打个电话,但却被徐楠一把拦住了:“爸!别敲了,大姑就在门口站着呢!”
瞥了一眼门缝下面的红皮鞋,徐楠转头就走。父亲也低下头来,他亲眼看到那只红皮鞋就像是做贼一样缩了回去。这一刻,他的嘴角抽搐,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将电话装进口袋,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母亲一起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