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说话的时候,故意将音量提高,想让外间的春花爹听到,在王春花被徐楠的声音震慑住,愣在原地的时候,掰开春花的手。“好像是你家的电压有问题,你家电表在哪里?”
徐楠趁着王春花还没有反应过来,打开房门,去寻找电表,假模假样的操作一番,电脑果然就‘好了’。“刚才的事情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的体型和我男朋友的差不多,就想量量腰围,给他做身衣裳。”
见徐楠要走,王春花跟上徐楠小声说。“我走了啊。”
徐楠没有理会春花说什么,他提高音量与春花爹打招呼便走,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回到草莓田里冷静冷静。夏天的夜晚总是繁星环绕在天空上,萤火虫在草丛里穿梭,照亮了徐楠的路,路是。清楚了,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灰暗了。这个王春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道真的是要给男朋友量尺寸?徐楠无奈的摇摇头。在徐楠上中学的时候,就被长相出众的王春花,那时候他们在同一所中学上学,徐楠是又土又呆的书呆子,王春花是万众瞩目的校花。在情窦初开的岁月,徐楠能注意到王春花是趋于本能,而王春花忽略掉徐楠也是必然。随着审美和情感的成熟,徐楠虽然还记得当初对王春花的那种感觉,但现在看到她,已经有一种人面不知的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觉。草莓地里有一个萤火虫的光亮一会明一会暗的亮着,徐楠从频率上就能判断出,那是自家的父亲徐老汉蹲在草莓地里抽烟呢。“爹,你怎么来了,梨园那边不能没有人。”
徐楠的人还没到父亲面前,声音就先到了,”梨再有一个月就摘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你操心的事情倒是挺多。“徐老汉将旱烟收起来,随手摘了一颗草莓放在嘴里道:“这玩意儿真是你种出来的?”
一如既往质疑的声音,徐老汉像所有的父亲一样,不管徐楠多优秀,徐老汉不是质疑就是讽刺,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后浪拍在沙滩上后自我缓解尴尬一样。“口感是不是比春天的草莓还要好?”
徐楠在黑夜的掩盖下,用意念悄悄的催大了一个草莓,递给父亲道:“今天在城里卖了好价钱呢。”
“我花钱培养了你十几年,如今家里穷得房塌了都没钱盖新的,你就给我回来种地来了?”
徐老汉没有接徐楠递过来得草莓,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和你妈辛苦了二十几年,就等你回来给家里争口气呢。“即便是徐老汉不说,徐楠也知道父母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年为了给他筹集学费,生活费都要将家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卖掉。徐楠母亲只有四身衣服,春夏秋冬各一套,已经有近十年没变过了,如果冬天太冷,就只能躲在家里不出来。家里的房子已经塌了三个月,借住在二喜嫂家,村里早已有不少人看笑话了,别的人倒还好说,徐老汉想到被自家的亲弟弟笑话,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徐老汉兄妹四个,两个妹妹与徐老汉比着肩膀大,而这个徐老二只比徐楠大七岁。当年家乡连续三年遭遇了自然灾害,徐老汉的爹娘为了孩子们能活下来,便将口粮都省给了他们,最后活活饿死了。爹妈死了,徐老汉就做起了弟弟妹妹的爹妈,逃荒的时候将妹妹一一嫁出去,才带到着弟弟来到这个村子,给他盖房给他娶妻,可以说无不尽心。在徐老二娶媳妇之前一切都还好,虽然徐老二有些懒散,但还是个朴实的人,但娶了现在的媳妇牛彩霞以后,一切都变了。先是牛彩霞嫌弃徐老汉给他盖的房子不够结实不够大,后来牛彩霞怀孕生了狗子,便想叫徐楠母亲给她看孩子,她要出去打工。那一年刚好赶上徐楠高考,徐楠母亲为了徐楠能够好好准备,便在徐楠的学校旁边租房子照顾他。牛彩霞便觉得是徐楠母亲故意不给她看孩子而躲出去的,耽误了她打工赚钱,便撺掇徐老二去找事儿,后来徐楠考上了大学,牛彩霞怕徐老汉把家里的钱都给徐楠交学费便要求分家。朴实的小山村,尤其是徐家这种外来户,是要搞好内部团结才能立足的,分家在山村里是打自家脸的行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分家这种事情本就是伤和气的,尽管徐老汉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但牛彩霞还是在村里四处散播徐老汉的刻薄,没事儿就来指桑骂槐的找事儿。这些对于徐老汉来说都是小事儿,不理会就完了,但让徐老汉最难过的是,徐老二两口子到处跟人说徐楠命里就是个没有命数的人,就算是上了大学以后也没有出息。这个世界上最能伤人的往往不是陌生人,而是最亲密的人。这一次徐楠毕业回来一直留在家里,又传出与二喜嫂的流言蜚语,最上串下跳拍手叫好的就是徐老二两口子。尤其是昨晚徐楠被打了,牛彩霞更是专门跑到隔壁梨园,与潘巧莲拉家常般的嚷嚷出来。在梨园干活的徐老汉知道牛彩霞是为了气气自己,他默不作声地做活,只等天黑才来找徐楠,想跟徐楠谈谈,听听他的打算。”
爸,我觉得种地一点都不丢人。“见徐老汉问,徐楠试探性的说。“我种地是不丢人,但你种地就是丢人。”
徐老汉勃然大怒道:“你不但是丢人,还羞了仙人,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如果我种地比找工作赚的钱还多呢?”
徐楠并没有因为徐老汉的生气而退缩,他想抓住时机试一试,为了想做的事情努力一下。果不其然,徐老汉看重的不是钱,而是地位,在他看来务农是最底层的人,是没有别的手艺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人才做的事情,而徐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去城里找工作,或者去考公务员。总之要是稳定的工作,坐在办公室里早九晚五,风吹不着头雨淋不到脸的干净体面,而不是像他一样在土里刨食,一辈子都呆在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