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本就不想给孙大勇家送,但碍于孙大勇是村里的支队队长,再加上每家都送,不给他家送,也显得徐楠小家子气,所以这才来的。本以为送了也不过是表面的点头客气,谁知道会遭受到这种待遇,徐楠愣在孙大勇的门口,听着潘巧莲的骂声,是走也不是,对骂也不是。潘巧莲尖刺一般的声音扎进徐楠的心里,也将周围的邻居引来,其中还有村里的无赖,赖昌明。每当过节的时候,是村里光棍无赖最难熬的时光,有些光棍有父母兄弟在还好,一家子也算团圆,可要是只剩下光杆一人,那过年的时候,看着别人一家喜乐团聚的滋味可是不好受。赖昌明就是那种只剩下光杆一人的家庭,他的父母死的早,也没有给他留下个兄弟姐妹,本来家里还是有分的一亩多地,但因为懒,便包给了同村人,每年给他两袋粮食。这两袋粮食仅仅能维持他不被饿死,再加上平日里去谁家的地里的时候,都顺手偷点回家,这些年的日子倒能维持。今天本是每家互送水饺的日子,赖昌明一大早就坐在院子里等着每家送来的饺子,所以还不知道徐楠回村的消息,见徐楠在这里送饺子,无赖的性子就上来了。“哟,这不是村里唯一进过监狱的大学生么,到我们村里送饺子?”
赖昌明一把将徐楠的饺子桶抢过来倒在地上,“谁知道你被赶出村子会不会记恨我们,在饺子里下毒啊?”
赖昌明的话像是一句提醒,大家纷纷想起来,在徐楠一家被赶走的时候,谁也没有帮着求情,也没有人挽留。那徐楠会不会记恨自己呢?大家各怀心事的看着徐楠,只见徐楠穿着家常棉衣,不像是发达了的样子,也不像有出息的样子。那一个没有发达又没有出息的外乡人有什么可忌惮的呢?围观人的思想很快转圜过来。‘“下毒是轻的,万一他用屎尿包饺子恶心我们呢?”
潘巧莲听到门外面有了帮凶,才将门拉开,指着徐楠的鼻子道,“少干没良心的事儿吧,小心遭报应。”
潘巧莲一副劝人向善的样子让徐楠有些刮目相看,他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不是刀子嘴刀子心的人,而是豆腐嘴刀子心的人。“嫂子,你可能误会了,我家是感激村长请我们回村过年,包点水饺给大家表示感谢。”
徐楠暗自沉静了一会儿,才调整好笑脸对着围观人道:“你们要是觉得水饺不好,就倒了。”
“你看,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能让咱们把水饺倒了呢?”
赖昌明像是抓住了徐楠的小辫子,蹿到徐楠面前,“说,你是不是在饺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赖昌明说话间,手里就有了动作,他将徐楠的领子揪住,做势就要朝徐楠的脸上招呼。徐楠的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本想大过年的能避免就避免动手,谁知道赖昌明却不依不饶的,看样子,要是不动手,村里人真得把自己当做好欺负的了。徐楠怒目等着赖昌明,心里想着,只要赖昌明敢动手,他这一次肯定不会轻饶,几遍不是出自己心口的恶气,也要杀鸡给猴砍。更何况,围观的人里有许久没有见面的王春花,不知道怎么的,在王春花的注视下,徐楠总想展示自己硬气的一面。围观的人见两个人扭打起来,一个是做过牢,很有可能成为亡命之徒的徐楠,一个是村里的无赖,围观的人谁也不想在大过年的得罪任何人,有不肯错过年关大戏,纷纷站着看,却没有人来劝。“赖昌明,你松开手。”
王春花早就看不下去了,她挤到前面,一把推开赖昌明道:“吃饱饭在家躺着睡觉得了,到处惹是生非。”
王春花是村里的漂亮姑娘,也是村里少有的靠打工致富的人,虽然打工的途径经常被诟病,但村里人在有钱人面前都自觉矮半头,赖昌明也不例外。“哟,这不是春花姐么,我这是为村里打抱不平呢。”
被王春花推开,赖昌明不但不恼,还嬉皮笑脸的往王春花身上蹭,那表情像是一条哈巴狗期待主人的揉搓。王春花见赖昌明无赖耍流氓的样子,朝他的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痰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怎么没有人打你鸣不平呢?”
“哟,这不是春花吗,也来狗拿耗子了?”
在旁一直观望着,期盼着徐楠能被赖昌明狠狠的揍一顿的潘巧莲,见王春花站出来替徐楠说话,心里气愤不已。王春花自从在外面打三年工回来,不但给家里盖房,还带来了从城里买来的漂亮衣服,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早已遭潘巧莲的嫉恨了,一直没有机会收拾她,现在终于有了。“这鸡要是保护了黄鼠狼,还真是一件新鲜事儿呢。”
潘巧莲的语调带着讥讽,表情里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得意,“乡亲们,这是黄鼠狼和鸡互拜年了。”
潘巧莲的话让围观的人发出一阵低沉的讥笑,赖昌明的笑声尤为激烈。“是鸡还是黄鼠狼的,是块肉就行,我可不嫌弃。”
赖昌明与潘巧莲对视一眼,传递着彼此眼中的嘲笑。徐楠见王春花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来也是听说过关于自己打工的传言了,徐楠心里对王春花很感激,却不知道怎么帮王春花辩白。毕竟这种被恶狗咬伤的事情,你总不能趴恶狗身上咬一口吧?徐楠能想明白这一点,但王春花却没有这种心胸,跟何况潘巧莲中伤的是她。“你说谁是鸡?”
随着重重一记耳光的响起,潘巧莲的脸上被王春花抽出一道红色的风景线。潘巧莲身为队长夫人,已经受人尊重了多年,还从来没人敢当面跟她翻脸,更没有人敢抽她一巴掌,她像是疯了一样的与王春花撕扯在一起,一边撕一边叫嚣着,“就说你的,你个吱哇乱叫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