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张明全眉头一皱，手却是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枪。整个灵堂的人都是一惊，便是刚刚在偷笑的人此时都变了脸色，生怕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烦，凌老爷子虽然面上依旧一片平静，但是若说内心没有一点震动是不可能的。灵堂里瞬间一片死寂。张明全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目光却越见狠戾，直勾勾地望着凌老爷子。凌老爷子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但是张明全毕竟是军区走出来的人，气势和普通人确实不同，那种仿若野兽盯上猎物的感觉，让人他头皮都在发麻。就在凌老爷子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个身影却是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将那种满怀恶意的侵略般地目光挡了过去。随着这个身影动作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她说：“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个声音并不大，甚至比起以往说话的声音都还要低上一些，但是因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来却带着一种难言的空灵之感。而随着这句话落下，灵堂里却是忽然吹进了一阵凉风，张明全本就有些心虚，此时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将目光落到了说话之人的身上。然后他就见到夏瑾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意，紧接着往旁边稍稍移动了两步，视线落在夏瑾身上的张明全也下意识地跟着她视线移动，却不想刚好看到了夏瑾身后摆放着的那张陆老爷子的遗像上。“！”

照片上陆老爷子的眼睛正死死地看着这边，似乎早就将他做的那些龌龊事看的清楚明白一般，这一瞬间，张明全只觉得那穿过灵堂的风都似乎带上了一丝阴气，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谁都不会想到就因为夏瑾的一句话和简简单单的一个移动就让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逆转成了这样。陆家难道要和现在的张明全硬杠上了？就在众人猜测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收尾的时候，就在夏瑾忽然笑了笑，笑容得体而礼貌：“这句话就是出自《增广贤文》，是句不错的话吧？大家都可以把这书找出来看看。”

夏瑾说的太过自然，好像自己就只是为了稍作解读一般，刚刚凝滞的气氛忽然间就跟着她这样的笑意缓和了下来。便是张明全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随即终是借着这个台阶而下：“嗯。”

他是来示威，但并不会不明智到真的在这里和陆家起什么冲突。张明全应完，却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呆在这里，终是转身带着警卫离开了。灵堂里沉重的气氛也因为张明全的离开而消散了不少。陆桓下意识地去牵了牵夏瑾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里竟已经微微冒了汗，显然刚才的举动她紧张无比。“没事吧？”

陆桓有些担心。夏瑾轻轻地捏了捏陆桓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紧接着便和陆桓一道继续接待起前来吊唁的来宾。温文有礼，从容不迫。这是今天来参加葬礼的人对夏瑾的印象。凌老爷子有好几次都下意识地望向夏瑾，却每次在夏瑾回过头来时立马移开自己的视线，装作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郑女士哪里不懂自家老头子的心思，看得她忍不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要是在意，就上去和小瑾说两句话啊。”

“我，我才没有在意，说什么呢你。”

凌老爷子嘴硬道。“怕别人不理你？也是，谁叫你之前说话那么难听的。”

“哼。”

凌老爷子依旧不愿意认错：“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这张嘴啊，除了我，还有谁受得了。”

郑女士感慨道：“不过小瑾是个好孩子，刚刚帮你挡那一下你也该看得出来，你去和她搭话，她也不会让你下不了台来的。”

“我都说了我根本不想和她说话，你烦不烦啊？”

凌老爷子刚说完这句，一抬头却发现夏瑾正站在自己跟前，听到凌老爷子这么说后稍稍诧异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最终点了点头竟是没说一句话地就离开了。“！”

凌老爷子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看着夏瑾有些落寞的背影，和刚刚护在自己身前仿若坚固的屏障般的背影慢慢重合，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所以我说你这张嘴啊。”

郑女士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却是轻轻地推了凌老爷子后背一把：“去吧，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再想开口就更难了，你啊，其实是想和她说句谢谢的吧？”

凌老爷子没说话，只是见那些宾客此时正围着陆厚林和陆桓说完，而夏瑾则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一时间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走到了夏瑾面前。夏瑾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不由得怔了怔，半晌没说出话来。“怎么？连外公都不会叫了？”

凌老爷子说完就有点后悔，好像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哪里像是要来道谢，更像是要来指责对方的不是一般。结果倒是夏瑾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道：“刚刚谢谢您，帮我拦下了那些难听的话。”

“！”

凌老爷子完全没想过自己来道谢却是被对方先感谢了，一时间好不容易准备好想要说出口的话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出来才好了。而他这副样子落在夏瑾的眼里就是不太想搭理她的意思，夏瑾轻轻舒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用介意，但是心里其实还有些酸涩，即使如此她还是礼貌地对着凌老爷子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刚刚……”两个人同时开了口，话说了一半都睁大了眼睛地看着对方。“您先说。”

最后还是夏瑾接了一句。凌老爷子这才轻咳一声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你，嗯，看过《增广贤文》？”

“嗯，我喜欢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