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忙碌了一天的张师傅正在收拾庭院。他关掉了直播,准备休息。本来是想睡前看点晚间新闻,却在手机上发现了一个未接来电。是母亲打来的。张绝不免有些疑惑,又打了回去。母亲秦海茹那边接过电话之后又说没事,说是手机误触了。张绝听到这个说辞,将信将疑地关掉了手机。他不知道的是,母亲秦海茹是在病房给他打的电话。此时此刻。南直隶,金陵城。金陵百姓医院。秦海茹正趴在病床旁边,眼泪止不住地流。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子则是张绝的父亲,张海刚。原来张海刚前几天进城做生意的时候,突然晕倒,被路人紧急送往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竟然是肺癌中期。按照医生的估计,手术费加上住院期间的各种药物治疗和护理,至少需要四十万。这可直接苦了老两口。秦海茹和张海刚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一辈子忙前忙后都没有挣几个钱。四年前回乡创业种果蔬,每天起早贪黑地从村子里往市区菜市场赶,只为了多卖一点菜。尽管这样辛苦,老两口的存款也只有两三万,全都是存给儿子张绝当学费的。这点钱就算是拿来治疗肺癌,那也是杯水车薪。这两天秦海茹打遍了亲戚朋友的电话,四处求人,到处低声下气地找人借钱,也不过是凑了两万块。加上之前的一些存款,总共也才五万。这和高昂的治疗费用相比,还是九牛一毛。在秦海茹的身旁,是二婶林秀琴。这些天张海刚生病住院之后,二婶林秀琴就和秦海茹两人轮着来照顾张海刚。因为家里还有很多农作物需要经营,所以秦海茹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守在张海刚身边照顾。张绝家和二叔家关系很好,二叔就派二婶来帮忙照顾一下。两人轮着班来照顾张海刚。但亲戚毕竟是亲戚,时间一久也是有怨言的,不可能毫无怨言。这两天林秀琴已经开始在发牢骚了。秦海茹没办法,现在是需要人家帮忙,发点牢骚也无所谓。“哎呀,我说海茹,你们家那个小子倒底在干嘛啊?这老爹病了也不回来看一眼。”
“这也太不孝顺了吧,这样的儿子,你还指望他后面给你养老?”
林秀琴见病床上的张海刚醒了,故意说了这么几句话。秦海茹面露难色地说道:“秀琴,这家里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他说呢。”
“也是不敢说,家里的事情我宁愿他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他爹病了,家里又需要钱,那他肯定会辍学打工。这孩子打小就很懂事。”
“你说咱家出个大学生也不容易,要是他因为家里的原因不上学了,那得多遗憾啊。”
林秀琴闻言,顿时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还摇了摇头:“海茹啊,你别怪我这张嘴毒。”
“你们家那小子从小成绩就不好,能读出来个什么名堂?估计也是考了野鸡大学,他才一直不肯跟你说。”
“没准啊,野鸡大学都没考上,专门躲在外面骗你们给他打生活费打学费。我老家那边就有这种人……”“你看你们家都忙成什么样了,赶快把孩子叫回来帮衬一下啊。”
“一天到晚又要照顾地里的东西,还要往菜市场和医院跑,神仙也顾不过来啊。”
“让他别读了,读个啥啊,让他赶紧回来帮你卖菜,反正都是个野鸡大学。”
秦海茹闻言,没有说什么。她明白,对方这是厌烦了。不想帮自己的忙了,想让小绝回来接班。对方有怨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亲戚,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让对方一直来帮自己照顾人是不现实的。病床上的张海刚听到弟媳妇嘴里话,面容逐渐僵硬起来。秦海茹有些犹豫地看向老公张海刚:“刚啊,要不还是把咱家那个小子叫回来吧?……我觉得你的病还是……还是得告诉小绝。”
“咱们这样瞒着他不好。”
张海刚使劲地摇了摇头,倔强地说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得病了。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耐着性子去读书,肯定会辍学赚钱。”
林秀琴听到前者的话,心里面是相当无语,暗忖道,你们家儿子什么德行我不知道?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赶紧叫回来,老娘也好脱身啊。张海刚似乎是察觉到了弟媳的不愉,随口问道:“秀琴啊,你们家那个小子好像也是今年高考吧?考得怎么样?”
林秀琴的脸上马上就浮现几分倨傲与自得。她一脸激动地说道:“那个小子啊,不争气!一本线差3分,最后啊只能上江淮工程学院!”
“前几天通知书到了,我们家那口子气得要死!如果不是政策不允许,肯定是要他复读的!”
这番话虽然是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的。但在张海刚两口子听来,那是相当的凡尔赛了。明贬暗褒。江淮工程学院是南直隶比较出名的一所公办二本。这几年又传出要升一本的消息。这样的大学,老家十里八乡的孩子都考不上。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不问还好,听到对方的回答,张海刚都开始叹气了:“唉,也不知道咱家那个小子有没有考上本科。”
张海刚才说一半,又摇起头来。儿子的成绩怎么样了,他是一清二楚。以儿子的水平,拼尽全力估计也只能考个民办的。那样的话,学费又是好几万。自己又得了这种病。想着想着,张海刚又开始焦虑起来了。连带着秦海茹也开始惆怅起来,整个病房里的气氛又开始压抑起来。有些人的生活,仅仅是维持现状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其实老两口不知道的是,张绝考上的不仅不是民办二本,而是双一流大学,京师理工。这样的学校不仅学费低,各种奖学金也很多,还有各种对于贫困生的绿色入学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