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充满针对性的嘲讽，并没有对萧牧天造成任何影响，反倒让张静与刘倩神色颇为不自然起来。“咳咳。”

张静佯装咳嗽，对朱辽道：“朱老师，我跟我学生单独聊会，您去忙您的吧。”

“嗤！”

朱辽嗤笑一声，也没有多说，点了一根烟，走到走廊去抽。“这老师很讨人厌，你别理他。”

待朱辽走远了，刘倩方才偷偷非议道。萧牧天笑笑，没太在意。今天只是即兴过来，也没来得及带礼物。不过，就算自己带了礼物，张静也未必会收。“不提那些扫兴的事。”

萧牧天的到来，令张静心情很不错。她拉着萧牧天在座位上坐下来，就如同是打量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萧牧天，“长高了，长壮了，最主要的是长好看了。”

张静欣慰地笑着，只是，她的五指沿着萧牧天的手臂一路往上摸索，清晰地感受到一阵凹凸不平的凸起感。她起先一怔，待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眸底顿时泛起了滢滢泪光。小心翼翼地，卷起萧牧天右臂的衣袖。一道狰狞的伤疤，跃入眼帘，虽然只露出冰山一角，但已极具视觉冲击力！“这……”刘倩的玉手，猛地遮住朱唇，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哭腔，“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嗓音，声音里满是心疼。“因为我是军人。”

萧牧天笑道。很随意，很淡然，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我是军人！因为是军人，身上有伤，那是理所应当。刘倩弯下腰来，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萧牧天小臂处的伤痕。很扎手。有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萧牧天皮肤上，带着温意。一别十二秋，再见到自己的初恋男神，他已伤痕累累！刘倩无法想象，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当时，很疼吧？”

萧牧天笑着摇头，“不疼。”

“至少，我还活着。”

在战火纷飞的沙场，炮火无情，枪剑无眼，不知有多少军人，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那里。他们，生得平凡，走得无声。匆匆一生，须臾二十载，如昙花一现。于萧牧天而言，没死在战场，能活着归来，已是得到了苍天的眷顾！哪怕身上的伤痕再多，比起那些已经奉献生命的英雄，也算不得什么！轻轻放下卷起的衣袖，遮住手臂上的伤痕，萧牧天笑容温和，“这一生，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它们！”

再高的军衔，再多的军功章，再华贵的将服。都不及老兵一身的伤痕！这是，荣耀！张静抽了张纸巾，抹着眼角的眼泪，“在军伍这些年，你辛苦了。”

萧牧天不置可否，笑容依旧。他是将。将军百战，军人无畏。遥想当年，漫天飞雪，策马扬鞭，白色战袍，飞扬的赤色战马，于风中掀起一片猩红。冷峻，恣意，狂妄！那才是，他最峥嵘的岁月！廊道内，正在抽烟的朱辽，透过玻璃，看到张静二人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微微一愣，顿时嗤笑出声，“这咋还哭上了，就因为学生来看自己，就感动成这样？”

“这也太会矫揉造作了！”

扔掉烟*，他正欲抬腿进门。手机响了。摸出手机，一看是副校长的来电，朱辽连忙收起轻佻的神色，变得恭敬起来。接通电话，一阵“是是是”、“你放心”的答复之后，朱辽匆匆进门，拍拍双手，示意众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所有的班主任、老师都注意了，刚接到副校长最新通知，有教资局的领导来我校进行学风考察。”

“这次考察，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教资局对我校拨款投资情况，校领导高度重视，所以我们也务必重视起来！”

简简单单两句话，让办公室里的教职工都紧张起来。这段时间，校领导们为这次考察做了多少努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筹备了那么久，成败在此一举。“大家都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来应对这次考察。见到领导要主动问好，回答问题时，只能说我们学校的好话，绝不能提不足。”

“我们学校就没有不足。”

“另外，无关人等，就不要在我们学校逗留了。你们两个，现在可以走了，帮不上忙，留在这里只会添乱。”

最后这句话，是对着萧牧天二人说的。刘倩面色不喜，开口反驳：“领导过来视察，是想看我们学校真实的情况，不是来看我们弄虚作假的。”

她平生最讨厌这些“面子工程”，喜欢实事求是。而朱辽，恰恰最喜欢做这些表面文章。“刘老师说得不错，”张静也开口道，“而且，牧之是从我们学校走出去的学生，不算无关人等。”

“无妨，”萧牧天不愿给张静二人添麻烦，主动起身离开，“既然学校有事，那我们就不逗留了。”

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不勉强这一时。“老师，以后我再来看您。”

对张静道了别，萧牧天与关岳，一前一后，准备离场。“哼，还算自觉。”

朱辽冷哼一声。适时，他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副校长的电话。又是一阵，“是是是”、“好好好”。挂断电话，朱辽连忙叫住准备出门的萧牧天与关岳，颐指气使地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坐回去。教资局的领导已经走到教学楼楼下了，你们现在下去，刚好会和领导碰上。”

“等领导视察完了，你们再走。”

就像老板使唤员工一样，使唤萧牧天二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关岳皱起了眉头，冷冷地瞥了朱辽一眼。萧牧天脚步不停，眼看就要跨出大门。“你没长耳朵吗！”

朱辽急了，他一边谩骂，一边扑向萧牧天，想强制性将后者留下。就在他距离萧牧天，不到两米的时候，关岳猛然撑开单臂，一掌将他摁在墙上。他的脸，与墙壁几乎呈一个平面。关岳仅有单手，就将他摁得动弹不得，惨叫连连。萧牧天仿佛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依然目视前方，一步踏出办公室门。适逢其时。楼梯口走上来一支团队，全部身着正装，前后有记者跟着录像拍照，两边跟着接待员和解说员。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团队。萧牧天站在廊道中间，与这支团队不期而遇，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