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氏庄园偌大的餐厅里,只有骆景毅和杜蔷薇两个人在用餐,显得有点寂寥。杜蔷薇放下筷子,不由地感慨:“想到以前,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家里吃饭是何等的热闹,现在,雪儿被你要求不回来了以后,这里那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骆景毅的筷子在空中只是微顿了下,然后夹了自己最近的菜放在自己的餐盘里。这顿饭吃的实在是乏味。他不知道是不是杜蔷薇说的原因,反正,从他要求要小希不能再回来之后,他的两个儿子确实都不回来了,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我记得我嫁过来的时候,那个时候阿渊还好一点,对我比较客气,阿离就不一样了。他天生叛逆倔强,以为我来就是抢他妈妈的位置,一直对我不太友好。”
杜蔷薇盯着面前的饭菜提不起胃口,“越是我要求他不要做的事情他偏要做,摆明跟我作对。我是一个继母,不管怎么做都会惹人家说闲话,所以,我忍耐,以自己最宽容的心态来对待阿离……”“你究竟想说什么?”
骆景毅不耐烦的放下筷子,抬眸望向杜蔷薇。杜蔷薇就像没有看到骆景毅的注视,从容不迫地为他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这么多年的夫妻下来,不管骆景毅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抑或并没有她想要的爱,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耗费了太多的心血。他的喜好、厌恶,她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清楚。“你以前不是这样拐弯抹角。”
骆景毅印象当中的杜蔷薇其实一直都很模糊,并没有清晰到她这个人的个性和态度。和她结婚,当时是需要,后来是习惯。骆景毅也承认,这么多年并没有给她任何爱恋,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早已经意识到,这辈子,除了那个女人,没有人能够占据他的心了。杜蔷薇察觉到他眸子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很多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杜蔷薇就知道,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个女人又一次的出现了。最开始的那几年,杜蔷薇以为是自己没有取得骆景毅的依赖和信任,所以,骆景毅才不愿意跟她说起被他藏起来的那个人。日子过得久了,终归会慢慢和她提及。可是,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骆景毅对藏在他灵魂深处的女人只字未提。从这上面可以判断出来,那个女人的影响一直都在,骆景毅很介意和别人提及,那是他不能释怀的过去。那个女人已经入藤蔓一般缠绕在了他的生命里。骆景毅不说,以前她在意过,只不过是不愿意表现出来,被骆景毅看穿。现在,她以为她已经变得不介意了,因为她找回了自己的儿子,以后的时间都以儿子为主。骆景毅对她已经没有了重要的意义。当骆景毅病发,处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杜蔷薇知道,即便是要小羽的出现,也代替不了骆景毅的位置。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两个人的生命早已经融入在了一起。杜蔷薇又重新开始介意那个女人带来的影响,甚至,有时候会产生那么一丝的嫉妒。可是,她却做不出胡搅蛮缠的事情,就是论事。“阿离的脾气,你和他硬着来,只能是把他往外推,他和雪儿的事情,就算你不同意,你强烈反对,除了让他不想回家以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骆景毅讶异的看向杜蔷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刻她会说这件事情。而且,她说的又是正确的,骆景毅没有办法反驳。骆牧离是他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像看到的那般,他的反对没有任何意义。骆牧离甚至都不会有一点顾虑。“我很怀念以前,不管那个时候阿离怎么对待我,最起码这个家里的气氛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阿离就算再忙,也会抽时间回家。”
杜蔷薇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全家人没有快乐的在一起吃一顿饭了。骆景毅陷入沉思。杜蔷薇深深地注视一眼骆景毅,仿佛有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这个男人,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愿意。他的脸庞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年轻,眼角和嘴角都有皱纹,细看之下,就更加的深刻了。老了,转眼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杜蔷薇经历和记忆的鉴证,他们曾经也经历过那么一段深刻的时光。就连杜蔷薇也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那么的珍惜,骆牧渊和骆牧离两兄弟也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人,她希望他们都能幸福。“我现在有一件事很想问你。”
杜蔷薇早已经养成了委婉试探的说话方式。在骆家这么多年的打磨,让她早已经脱离了当年的影子。听到杜蔷薇的话,骆景毅回神,看向她,一副等着她来问的架势。“在你心里,阿渊和阿离的母亲占据什么样的地位?”
杜蔷薇终究忍不住。还是拿自己和骆景毅已故的前妻做了比较。她跟了骆景毅这些年,还没有做过一件正常夫妻间应该做的事情。骆景毅的眉眼紧了又紧,眸底沉了又沉,杜蔷薇很少见到他这样,有些摸不清他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空气也跟着凝固了许久许久,终于,他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很平静。“立墨为我生了两个儿子,我还感谢她,若不是阿离和阿渊,我相信我也不会好好的活到现在。”
那个遥远的过去,还有那个被车子撞飞的白色身影,若不是因为有两个孩子,很可能他都会随她而去……终究,他没有那么做,到了那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责怪他的背叛。反正,为了这个,他已经煎熬了一辈子。是他因为自己的私心,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有罪,该死的那个人是他。但是他说的话让杜蔷薇有点琢磨不透了,并没有感受出多么浓烈的爱意。难道是错觉,可是,骆景毅说的话总不会错,言语之间好像责任更多一点。“立墨……”杜蔷薇差不多已经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如果当年不是这个女人,她也不会来到骆家,更不会有后面嫁到骆家的事情来。杜蔷薇不应该忘记的,骆牧渊和骆牧离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并不快乐,“你对她就只有感激吗?”
骆景毅不语,因为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心。即便是沧海桑田,他的心不会变。从她走了以后,骆景毅的整颗心便被尘封,他已经不在乎谁在他的身边,所以,他娶了杜蔷薇。那个时候,不管出现的女人是不是杜蔷薇,他都会娶一个来填补空缺,因为,他的两个儿子需要母亲,哪怕是名义上的母亲。杜蔷薇当时一直在骆家做工,对于她的情况骆景毅掌握的很清楚,聪明贤惠识大体,具有一个好女人所具备的特质,关键是家庭背景简单,又饱受磨难……等等,种种情况,刚好合适骆景毅的择偶标准,于是,骆景毅便选中了杜蔷薇。这么多年生活下来,也证明了他的眼光,杜蔷薇从来没有给她惹过祸,也没有追问过他心中的秘密。两个人的相处,相安无事。“你对她只有感激吗?”
杜蔷薇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对刘立墨只有感激吗?这是多少年来,骆景毅一直想要逃避的问题。“我承认我对不起她,作为政治联姻的对象,我们彼此都很可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骆景毅和刘立墨婚后,骆景毅一直都尽力做一个好丈夫,在人前尽量不让刘立墨失了颜面。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么多年,相处也算相安无事。甚至,在知道刘立墨有自己爱的人以后,他都想过成全他们。“是啊,你也知道商业联姻也好,还是政治联姻也好,都是非常可怜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是这样,你又何必让阿渊和阿离去联姻?难道你的过去还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教训?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将来跟你一样……痛苦?”
杜蔷薇没有想过要干涉骆家的事情,只是,要小希是她觉得亏欠的人,还一份恩情,就少一分内疚。何况骆家兄弟两个都那么喜欢她。“原来绕了这么远,这才是你的目的?”
骆景毅的声音一秒变的冰冷。杜蔷薇是为她自己的女儿当说客来了。杜蔷薇怔愣,知道他是误会了。杜蔷薇本意也没有要做谁的说客,只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免有自己的想法发表一下。既然骆景毅这样以为,确实,她做的事实也存在这种嫌疑,那便也不用解释了。“我就不明白了,雪儿嫁给阿离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为什么非要反对?”
骆景毅豁然起身,怒不可遏的看向杜蔷薇,将刚才的平和一扫而光。“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是老糊涂吗?我就那么迂腐不堪吗?我不同意自然有不同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