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洛蓝在经过了最开始的几天暴长之后,成长的速度开始稳定下来。叶承衍连续一个周测量出来的数据都很稳定,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此时,洛蓝已经长了一大圈,脱离了幼兽的形态,像一头小兽了。最近,她有意识地多吃了一些东西,也没有轻易变成兽形,因为兽形身上的肉和皮肤没有跟上骨骼成长的速度,扯得有些痛。她异于平时的食量一度让张咏君误以为她有了,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一场。叶承衍将木靖云带回来的资料好好地看了一遍,对贺乙哲的研究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越看他越觉得,一开始没有把洛蓝的事告诉任何人,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把所有的资料和标本都放在地下仓库的保险柜里,等贺乙哲拜托了他哥哥姐姐的监视之后再给他送过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暑假在折腾掉一大半之后终于恢复了它原本应有的样子。睡懒觉、玩儿游戏、下海游泳、出海兜风、偶尔上山跑跑追追小兔子,叶承衍还兑现承诺,每天让洛蓝练习枪法,总之一句话,生活过得无比惬意。这天,洛蓝正在悠闲地看书,却久违地收到了宋泓乐的消息。说是久违,其实她觉得很惭愧,换了手机和手机号之后,她一直没有把手机号告诉除了原冬宸和宋泓乐之外的其他人,不同于原冬宸那边她是直接打电话过去的,宋泓乐那边她是通过QQ留的言,如果对方没登陆的话,就看不见她的留言。现在,想必是宋泓乐看到了她的留言,给她发来了消息。这条消息前半句是寒暄,后半句却让洛蓝愣住了——宋泓乐问她究竟在哪儿,说她父亲童锡元正在到处找她。洛蓝的眉头皱了一下,她给宋泓乐回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和家里人闹了矛盾,现在正在朋友家住。宋泓乐很是吃惊,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洛蓝心里感到一阵暖意,婉拒了宋泓乐的好意。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洛蓝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给童锡元去一个电话。童锡元的手机号她记得,就算不把以前的通讯录导出来也没事。当久违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洛蓝不由得怔忡了一下。就在童锡元问了两遍是谁,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洛蓝犹豫地说道:“是我。”
电话那头的童锡元好像愣了似的,好一会儿才激动地说道:“蓝蓝,真的是你?”
蓝蓝?在自己的记忆里,爸爸有这么叫过自己吗?洛蓝突然感觉十分违和,全身都别扭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是我。”
“蓝蓝,你上哪儿去了?你担心死爸爸了。”
童锡元激动不已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说你这孩子,上哪儿去了也不说一声,这不是存心让我和你母亲担心吗?”
洛蓝目瞪口呆,难道自己打错了电话?这是自己的爸爸会说的话?他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喂,蓝蓝,你在听吗?”
童锡元没有听到洛蓝的声音,似乎以为掉线了。“……我在听。”
洛蓝有些木楞地应了一声,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蓝蓝,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钱够用吗?还是回家来吧。你现在在哪儿?爸爸来接你。”
电话那头的童锡元继续说着洛蓝听不懂的话。洛蓝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的爸爸,和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没事吧?侯兰芝在她和叶承衍手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从此以后都不能再去悦享容消费了,按她的性格,应该会用各种方式在父亲面前添油加醋地数落自己的不好才对,父亲怎么会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对她态度这么好?她定了定心神,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透露着古怪。“我很好,您不用来接我,我开学的时候就会回学校去。”
对自家人,即使是亲生父亲,洛蓝都习惯了在他们面前保持警惕。“蓝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你妈妈的骨灰拿走了?”
童锡元在电话里问道。“没错,是我拿走的。”
洛蓝早就想到了会被童锡元问,回答得非常坦然。既然已经拿到了妈妈的骨灰,那她就没有任何把柄在童家人手里了。童锡元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早就想把你妈妈的骨灰安葬了,但是考虑到兰芝的心情,我以前一直没有那么做。蓝蓝,你做得好。谢谢你,你帮了爸爸的忙,让爸爸终于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洛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童锡元的表态太过于出于她的意料。“爸爸,你说什么?”
“你终于叫我爸爸了。”
童锡元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我这十几年来对你不好,对你妈妈不好,让你妈妈死了这么多年还得不到安葬。你这次离开之后,爸爸已经已经反省过了,我知道错了,蓝蓝,你能原谅爸爸吗?”
洛蓝懵了,爸爸居然向她道歉了。她整个人都像是在云里雾里一般不真实,她意料中的暴跳如雷和大肆责骂都没有来,来的竟然是温情的道歉,这难道不是在做梦?心里想着做梦,她就伸手掐了自己的脸一把,很痛,这不是做梦!她父亲真的在跟她道歉!“额,爸爸,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能认为他是受刺激了,不然她完全没办法解释这一惊人的转变。“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啊,就是你不在家,我和你母亲,对了,还有你姐姐,都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童锡元温和地说道。洛蓝突然想吐,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不用问,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会让她父亲转变的事,侯兰芝和童雅琪怎么会想她?她们想她回去任由她们欺负还差不多!洛蓝深吸一口气,毅然说道:“我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童锡元好像有一瞬间的怔愣,似乎没料到洛蓝会这么说。洛蓝道:“我说,我以后都不回来了。”
“你以后都不回来了?”
童锡元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高亢,洛蓝能听出他好像火了,就跟以前很多次那样。“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一句话不说就离家出走,现在还跟我说你不回来了?”
他应该非常生气,洛蓝能从电话里听到他喘气喘得很重,跟平时气急的时候一模一样。洛蓝没有说话,也是一如平时挨骂的时候一样。“你回来吧。”
那边的童锡元似乎终于把气喘匀了,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地方,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哪里有你这样一离开就不回来了的?我好歹是你爸爸,你以后还能都不认我了?你要是做出这种事,那不是在丢我和你母亲的脸,是在丢你自己的脸,别人说起来,只会说你忘恩负义到连亲生父亲都不认了。”
洛蓝的没有拿电话的右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紧紧地抓着桌沿,她的爸爸从来没有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过话,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是拉长了一个脸,在侯兰芝的故意操作下,她在她父亲眼中一直是个不优秀的、失败的、会让她丢脸的女儿。说什么会丢她洛蓝的脸,其实他担心的是丢他自己的脸吧,一定是这样,不然他怎么会让她回去?“我不回来了。”
洛蓝强压住心里澎拜的难受心情,再次说道。“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女儿了。”
童锡元又急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爸爸,我在家才是气您吧?”
洛蓝大胆说道:“您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不争气吗?那又何必在乎我回不回家呢?”
“我不想跟你在电话里面吵这些有的没得。”
童锡元说道:“总之,你回来,有什么话我们都可以谈。”
他最后叹息了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妈妈的骨灰,你带着到处跑成何体统,我已经选好了一块双人墓地,你把骨灰带回来,我们先让你妈妈入土为安。”
洛蓝惊呆了,全身都在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战抖着说道:“爸爸,您、您的意思是……”“我刚才就说过了,我已经决定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童锡元说道:“你妈妈的遗愿,我们是时候替她完成了。”
洛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的力气都像瞬间被抽走了一般,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久久都没有说话,只知道童锡元在电话里反复又叮咛了两次,让她早些回去。她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被挂掉的,直到张咏君给她送果汁来,看到她在发呆,表情不太好,忍不住喊了她一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洛蓝如梦初醒,脱口回答道:“哦,我没事,我只是刚刚给我父亲打了个电话,我们在电话里说了点事,所以我刚才发呆了。”
张咏君眼神一敛,聪明地什么都没有问。电话那头,童雅琪咬牙切齿地看着童锡元打电话,有好几次都没忍住,但又被她母亲按住了。她的左脸颊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但是如果认真看的话,就会觉得还是挺明显的。直到童锡元挂掉电话,她才一脸煞气地看着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