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don代表处，Tiger召开了中国区代理第一季度总结会。　　上一年度的成功，带来了奖励的同时，也带来了更高的目标。面对这个目标，所有的代理都感觉到了压力，他们太急于在第一年里证明自己了，尤其是年底的压货，是大家获得各种奖项的关键。但如今，各家在上一财政年度大量的库存还没有消化完，新的年度第一季度的订单，就提上了日程。　　“我们的实际订货远远落后于第一季度的目标，虽然第一季度一向是我们最差的季度，数字不好，并不会影响我们全年的销售，但今年的确滞后太多了。大家有什么解释？或者有什么好的应对？”

没人应声，以往李文宇总会第一个站起来为老大分忧，如今他一言不发，会议就开始冷场了，Tiger逐渐失去耐心，不满的情绪开始写在脸上。　　“怎么？都没想法了？李总，米河这边什么情况，这个季度还有订单吗？”

“Tiger，过去一年每到了这个时候，米河都会尽力为您和代表处分忧，无论市场如何，我们都会下一批订单来支持您。但人的能力是有尽头的，公司也一样，这一年多，我们的潜力被挖掘的差不多了，甚至开始透支，现在真是有一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您的工作我们肯定坚决支持，只是我们稍稍向后站一站，听听大家怎么说，我跟着大家一起走。”

会议室立刻响起一片议论之声，“李总呀，您是龙头老大，这事还得您出头，大家才能跟随。您要是能力有限，我们这些小公司就根本不值一提呀。”

Tiger越发的不满意，他认识到，自己和李文宇之间的交情居然如此脆弱，经不起一点点冲击。　　他目光转向赵爷，赵爷也没有躲避。　　“Tiger，我们去年底压的货出货量还不到一半。出去的一半，基本都没收回尾款。估计其他家和我们都差不多。李总说的状况是一种共性，我们的潜力已尽。账面收益不错，但所有的利润都在流通渠道中，真的暂时没有能力下新订单。但我保证，今年的任务一定完成，我估计从下一季度开始，我们就能缓过来，下一季度我们能把这一季度的缺口补回三分之一。”

面对一片叫苦之声，Tiger有些恍惚，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被成功的感觉笼罩着，怎么似乎一夜之间，很多东西都变了呢？　　他忽然觉得有些孤独，通常这种时候，高琳会陪在他身边。面对这种困难局面，高琳一定会代他开口解决问题。而今高琳不在，他居然忘了安排人和他一起开会。他想叫两个销售经理进来，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代表处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是米河帮他招聘的，除了……　　他拿起电话，“张邕，你进来一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张邕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他们的销售会议。而且所有人都知道，Tiger和高琳都不怎么喜欢张邕，今天这是怎么啦？　　落座的张邕心里充满和大家类似的疑问，他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Tiger把全年的Forecast表格扔给他，然后用手点了点第一季度的曲线。对数字格外敏感的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当前的一切状况。　　他先是看向了钱老板，“钱总，别人的Forecast我不知道，但您的这份是和我一起做的，您这边有什么问题。”

钱老板长叹一声，“张经理呀，这个预报的数字没有问题，是你和我一起核对的。但我对卫星导航的生意太不熟悉了，对压货和回款的流程和周期都估计不足，虽然生意上没有大问题，但是订单的压力我们真的承受不起。我现在要等这一轮的周转完成，现金回笼，才有能力下新的订单。”

张邕很快明白，这些小公司应该是真的能力已尽，这和Tiger上一年的好大喜功不无关系。　　现在大概能有些余力的，就剩下米河和赵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二人第一次没有争着对Tiger表达忠心，二人都如此，特别是赵爷也是这样的态度，张邕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Tiger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但李文宇似乎完全不在乎。张邕心里叹了口气，这不关他的事，也不明白老板这时候为什么选择了他，他想为老板分忧，但似乎无从下手。　　见Tiger不语，无奈的张邕只好按自己的想法接了下去。　　“各位，Forecast之所以精确到月，季度，而不是只有全年的任务，是为了对销售行为的精确把控，对可能出现的风险和波动提前采取行动。如果大家面对都是一样的压货，回款以及现金流的问题，我想先问一下各位，除了第一年我们经验不足，对整个流程缺乏把控之外，我们全年的任务有没有问题？会受多大影响。”

赵爷很给张邕面子，“我们第二季度如果能缓过来，第三四季度问题不大，今年任务应该是可以的。完成率不会低于百分之七十。”

张邕稍稍松了口气，口中却道，“赵总，百分之七十可不行，Skydon的数字可是没多少水分。”

赵爷点头，“好，我尽力。”

大家都跟着表示差不多，等到众人都表态完毕，李文宇忽然道：“米河可能有些困难。”

全场立刻安静。　　张邕不解的看向李文宇，“李总，以米河的实力，以及这么大的区域和业务范围支撑，最不该有问题的就是您这边。”

“正常业务我们是没问题，但去年除了为代表处压货外，我们还分别吃进了天工的一笔库存，以及天工卖给北方公司的一笔货。这些业务因为已经计算在天工的业绩内，所以无法计算成我们的业绩，我们只是纯粹的为代表处分忧而已。这有两个问题，易目是个厉害角色，我们在和天工的交易中并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付出了更高的价格。而北方公司这批货，我们是按天工和北方公司签的合同价，支付给天工的。我之前没提这些事，是不想给代表处添麻烦，想自己消化就算了。但如今看来，这些交易对我们的现金流影响很大，已经会影响到我们今年的订单，除非SKydon把这些业务转换成我们的业绩，否则，我们今年的订单一定会遇到问题。……”　　“……当然，米河肯定会尽力完成任务，我也希望我们和天石一样，第二三季度能够缓过来。我只是先把风险提出来预警，不代表我们会不为销售目标而努力。”

Tiger的脸色彻底变了，“文宇，你现在提天工的库存，是什么意思？这些事情可是发生在你们和Skydon签下协议之初。而这些交易是我和高琳亲自协调，大家签的几方协议，都达成共识的。如今你却拿这些事做为借口，来和今年的业务掺杂在一起？你到底想做什么？”

口气逐渐严厉。　　Tiger本就是个很有威仪的男人，这一发火，全场寂静，没人敢出声，连呼吸声似乎都静止了。　　李文宇也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但心里却多了几分轻蔑。没有高琳，这个Tiger真的只是个自以为是笨蛋。　　“Tiger，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当初我确实考虑不周，这些事也真的影响到了今天的业务。我尽量消化吧，不让这些事影响今年的订单，但真的不能保证。”

张邕抢在Tiger把一杯茶泼向李文宇之前，及时开口。　　“李总，您如今是全球最大代理商，中国第一个百万俱乐部成员，刚刚进入SKydon，就成为全球的焦点，和所有代理商的楷模。如果今年您的业绩突然下滑严重，就已经不再是您自己的事了，可能会引起Skydon的特别关注，影响可能比您想象的还要大。如今米河的一举一动，对Skydon都是大事，我们可能都要向SKydon提供详细的报告，如果代表处能力不够，会由Skydon高层出面，大家一起来帮米河分析和解决问题。这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您还有其他方案，或者有什么北京代表处可以为您做的，能在中国区内解决问题的方案，您不妨直说。最好我们还是把一切事情都放在中国区，您觉得如何？”

张邕在某种情况下会突然变身成为一个大家陌生的家伙，他止住了Tiger的怒火，然后有理有据向李文宇提出了问题。　　除了赵爷，几乎没有人听到过张邕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还如此的自然。这其中，也包括李文宇。　　“米河这样的小公司，哪里值得Skydon这么重视，张邕，你在逗我吧。”

“李总，米河什么地位您其实最清楚，否则您就不会这样谈条件了。您知道，您的任何意见，Skydon都会无比重视的。”

张邕礼貌中带着锋芒。　　赵爷之外的所有人开始用一种不同的眼光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张邕。　　李文宇心中有了怒意，但随即想到，他根本没必要和张邕理论，他转向Tiger。　　“Tiger，张邕说的是真的吗？我都不知道米河在Skydon那里有这么重要。其实张邕说的方案，也不是没有。如果我们有一块新的业务增长，缓解我们的业务压力，也许我们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并为代表处和您来分忧。”

会议室又一次出现了寂静，所有人都明白了李文宇说的是什么，但没人知道该如何回应。　　钱老板等人觉得不关自己的事，赵爷就在等这件事的结果，他并不希望李文宇得逞。Tiger心中的底线已经被高琳固定，无法移动。而张邕，他很想回答，但没有Tiger的明确表示，他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当停顿时间要超过五秒，张邕见Tiger依然没有开口，决定不能继续这样冷场。　　“李总，我这里有一块新业务。您应该知道我负责的是什么，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

“你那块，好呀，米河肯定有兴趣。”

Tiger的怒火已经到了眉眼之中，马上就要喷发，这种怒火不只是对李文宇的，也有部分是对张邕的。　　张邕用快速开口来又一次阻止Tiger的爆发，“对不起，李总。这件事Tiger很早就交给我处理，但是我耽误了时间，所以一直还没有结论，是我的问题，我给在座的各位道歉。……”　　“今天会后，我会尽快和Tiger协商。关于新业务的划分，我们拿一个方案出来。但是今天的议题是第一季度的订单问题，您的问题我会考虑。我希望第一季度，您能适当的下一些订单。不止您了，还有各位老总，赵总，还有您。……”　　“不需要让大家第一季度完成任务，我想要第一季度forecast上数字的三分之一，大家都没有问题吧。”

所有人都看向李文宇。　　“三分之一？可以考虑。但我需要看到你新业务的具体前景，否则我不敢冒着风险，下这么大的订单。”

张邕摇头，他眼中有一种Tiger没有的坚定，让人感觉无法拒绝。　　“李总，新业务刚刚开始，还有很多问题，我不仅要请示Tiger，还要和SKydon其他部门沟通。而且CORS网业务，不是简单地销售业务，涉及到很多复杂的东西。李总，我答应您，会尽量的有一个公平的结果。但这个不该成为影响您第一季度订单的借口。再强调一次，米河现在是全球最大的经销商，您的任何决定，都对Skydon意义重大，我们都会重点评估，包括米河和新业务之间的相互促进和影响。”

张邕说完，看向Tiger，但老板并没有表态。　　李文宇转向Tiger，“Tiger，我可以暂时按张邕说的，先下三分之一的订单，您那里有问题吗？我希望SKydon也要给我一个公平的结果。”

Tiger脸色铁青，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问题，谢谢你。”

有了李文宇的带头，所有代理商迅速达成了一致，包括赵爷。　　“那今天的会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Tiger起身向大家致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李文宇边向外走，边回身对张邕道：“我做了我该做的，我等你的结果。”

“谢谢李总，您慢走。赵总，您等一下，我有点事要和您商量。”

……　　……　　张邕和赵爷换了一间小会议室，张邕给自己和赵爷各要了一杯咖啡。　　“有时候真的很难评价你，你觉得今天做的事很聪明吗？”

赵爷问。　　“我做事一向不太聪明，我就是解决问题呀，我解决了第一季度订单的问题。”

张邕连续用了三个我来表达自己做的事。　　“我说的就是这个。你看起来很聪明，你的表现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觉得你是个厉害角色。可是，你要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你做了这些事，有些喧宾夺主，抢了Tiger的话语权，你的老板未必开心。你看似聪明的举动，对你自己没一点好处。很可能你解决了所有人的问题，但所有人对你都不满意。你要真的聪明，就不该管这件事，不要惹不属于自己的麻烦。”

“我惹麻烦的时候，一般不看是谁的麻烦。今天的局面有点紧张，Tiger有点应付不了，如果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我个人不会有麻烦，但整个中国区业务可能都会有麻烦。我没说自己高尚哦，我就是不喜欢这种局面，所以要先解决问题。这一点，我有一点受晓卫的影响，别人是否喜欢我，哪有那么重要。”

“别人当然不重要，但你的老板是否喜欢你，就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好吧，但我已经做了，重不重要都已经发生了，待会我会进去和老板解释。但现在，赵爷！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给我一个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