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色娃在电话里盛赞了方舒。　　“Celina，你还要以自己不懂专业为借口，要离开中国吗？这次手持GPS的事做的太漂亮了。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笔好生意，却迟迟不能开花结果。我们在德国和亚洲周边几个国家进行了推广，但效果很差。而在你领导的中国办公室，手持GPS的推广，就像如今的中国速度，令人惊叹。……”　　“钛科的表现如今差强人意，而Mag与总公司之间一些业务正在剥离，这一段其实是我们最难过的时光，考虑新品推广的费用和时间成本，我们不敢对你有太多的催促。但你创造了一个奇迹，几乎没有耗费工厂这边任何的资源，几乎没有任何加增销售成本，却在一夜之间将手持GPS的业务做了起来。我们渴望业务增长，但没有想到，这个季度的增长居然是从手持GPS开始的。昨天我把五十万的订单拿给弗朗索瓦（大色娃）看到时候。你没看到他的表情，我想他迫不及待的想亲吻你。”

方舒忍不住笑了，“够了，佛朗索瓦，不要再继续了。你这么多赞美，只怕是依然要将我留在中国了。你要知道，我再不回法国，只怕很快变成一个离婚的女人了。”

小色娃大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丈夫大概每月都要飞北京与你团聚。真的要发生这样的事，你将是一个重回自由的女人，而你的丈夫，才是那个可怜的离婚男人。”

“好了，谢谢你的赞美。你想过吗，手持GPS的事，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吗？给你那份专业的报告。如果你确信是出自我的手，那么我先感谢你的信任，同时怀疑你的眼光。”

“Celina，你知道，是不是出自你的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来自中国，来自你的管理之下。这份功劳记在你头上，没什么不妥。我猜一下是谁的手笔，江晓苏？”

“No，”方舒摇头，当然小色娃看不到她的动作，“江还不错，也很努力，但他还远达不到这个高度。是一个叫张邕的人，不是Mag的人，来自Eka。”

“Eka的人为什么要提供给我们报告？”

小色娃开始严肃起来，“Yong？我知道晓卫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曾经给工程中心做过测试报告。”

“就是他，没想到他名气这么大，你居然都知道他。你什么时候来中国？我想你见见他，我觉得他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选。”

小色娃笑道：“你就真的这么急于离开吗？他还在Eka，我为什么要见一个Eka的人。”

“与我是否离开无关，他真的是你需要的人。还有，晓卫说他可能不会在Eka呆太久。”

“好吧。不过我信任你远多过晓卫，等我下次去中国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安排见一下这个邕哥。”

……　　……　　一家名叫华天科技的公司，在北京悄然开业。　　这是赵爷的公司，赵爷注册了很久，本来也是准备某一天启动接替天石，或是拓展某种新业务。没想到，这么快就排上了用场。李辉临危受命，担任了华天科技总经理。　　对赵爷来说，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战争，他只有六个月时间。六个月不仅是盈利的问题，而是必须资金回笼，完成一次完整的生意流程，如果可以，他希望资金能循环两次。　　时间过去了四个月，李辉每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几乎没日没夜的在工作。赵爷曾说过的“天石人每一笔生意都是拿命拼出来的”，如今可以继续解读为，“天石每一笔生意都是在救自己的命。”

但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张邕给赵爷打下了一个良好基础，李辉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就直接上手了，而且这种低成本的小东西，出货和回款都非常之快，甚至很多代理商和个人用户，直接就是现金不开票，几千块现金扔下，拿起设备就走。　　赵爷没有更多的催促，他知道无论是张邕还是李辉都已经做到了最好，接下来，他需要一点点运气。　　赵爷坐在李辉的办公室里，焦急的等待着一切。还有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成败就在最后的一刻。　　电话想起来了，李辉接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他极力平静的自己的情绪，“华天李辉，你好。”

“哦，哦，好的，收到，做得好，谢谢。”

他平静的挂了电话，然后转向赵爷，全部的情绪立刻爆发出来，“赵总，我们中标了，国家林业局，2500台！”

见赵爷似乎不为所动，李辉忍不住大叫了喊了一声，“我们中标了！”

赵爷终于有了反应，“好，好，做的好，做得好，李辉，我单独待一会，你先出去吧。”

他已经忘了这里是李辉的办公室，但李辉没有多说，他快步的离开。　　在公司大厅里，李辉宣布了这一喜讯，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听着门外的欢呼声，赵爷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张邕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赵爷，信息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张邕笑了，他回了一条，“革命尚未成功。”

信息发出，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煞风景了。只是内心深处，确实有一点淡淡的担忧，这样大的一个标，或许很难这样顺利结束，希望如此吧。　　Eka中国已经乱做了一团，亚旭与康目代理商兵戎相见，大家杀红了眼，价格一落千丈，但谁都寸步不让。　　本该在风头浪尖上的贾公公，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每天优哉游哉，又有一半的时间和水果盘一起泡在新亚的办公室。张邕对此非常无语，只有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这几个月以来，他又拿下了几个地方局，感觉离工程中心的项目，又更进了一步。　　好久没有和张邕说过话的老板埃里克，忽然叫张邕一起开会。　　他走进会议室，才发现贾公公和水果盘也在。　　“张邕，我们刚才一直在讨论关于中国代理商现状。现在又有很多问题，你也看到了。”

张邕点头道：“我听到了一些，不过主要集中在光学产品吧，渠道和代理商都是贾经理负责，这边没多少GNSS的事，所以细节我并不清楚。”

贾公公忽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张邕，最近我和你都比较忙，确实没有好好交流。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把现在的情况向你汇报一下。”

“汇报?”张邕被这个词搞得有点笑场，他忍住，正色道：“贾经理，你的汇报关系应该只有埃里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妨直说。”

水果盘则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热辣眼神盯着张邕，“贾经理当然有问题了，他现在焦头烂额，什么都搞不定，我觉得整个Eka，也就你才有能力解决问题。”

“他焦头烂额？”

张邕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要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目光越过贾公公和水果盘，直接看向老板，“埃里克，需要我做什么吗？我听得很糊涂，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

“嗯，”埃里克稍稍有些犹豫，但在水果盘鼓励的目光下，终于开口，“张邕，目前的局面很不好，亚旭已经向Eka投诉了中国办公室，同时奥斯卡警告，要到欧盟法院去起诉Eka。目前我们需要尽快让几方都冷静下来。同时需要与亚旭有一个良好的沟通，我需要他们人过来，大家做下来好好谈一谈。贾经理在这件事上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无法要求他做更多了。但问题没有解决，而且越演越烈。彭妮刚才推荐了你，她说你的能力和人品都是整个Eka中国里最好的一个。所以我们几个刚才商量过，希望你能和小贾一起，介入代理商管理工作。亚旭那边，你来沟通，让小贾辅助你。你看有问题吗？”

“他那么能干，怎么会有问题？”

水果盘娇笑。　　“张邕，这次我跟着你，你说怎么做，我听你的。”

贾公公也立刻表态。　　张邕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不适，这一切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　　“凭什么？你们为了某些目的，不计后果，胆大妄为，导致了中国市场的一片混乱。没人检讨，没人担责，关键时刻，却想把责任甩出去，找其他人来背锅。为此，老板和员工一起演戏，要把这一重担放在我的身上。Eka的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邕内心情绪翻滚，如果不是埃里克亲口提出这个要求，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对贾公公动手。　　“对不起，埃里克，我无法接手。这不是我的工作，前期也不是我做的，我对当前的局面也没有任何成熟的想法。这事我做不了。”

“哎哟，张邕，你做不了，Eka中国就更没人能做了，老板都亲自开口了，你答应吧，好吗？”

水果盘声情并茂。　　“你高估我了，我觉得你比我更合适。而且你一直和贾经理配合的很好，这事你负责最好。”

埃里克开口，“张邕，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你能解决问题，你将成为Eka中国的最大功臣。”

“老板，我做不了。”

“或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们分享一下。”

“我也没有什么建议。只是那里出现问题，就从那里的根源上解决问题。谁做的这事，斩此人献祭，大概率可以平复人心。”

“张邕，你特么有病，你在说谁。”

“小贾，如果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脏字，我会在老板和彭妮面前教你好好做人。好，你再说一句话，我听听。”

贾公公乖巧的转身，“埃里克，你看，这，这不像话。”

“好了，都住嘴。”

埃里克此时对‘黑白两道怕过谁”的贾公公无比失望。　　他面色沉重，“张邕，如果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介入呢？”

“埃里克，这个命令我不能接受。您可以走流程，开除我。但我一个GNSS主管，只要在位，就不能接受管理代理商的事。”

埃里克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会议结束，你们都出去吧。我明天会去德国开会，这期间，诸位做好自己的事吧，大家好运！”

水果盘跟着张邕出了门，且一直跟着张邕，没有像以往一样，与贾公公一路。　　贾公公本想和水果盘并肩，但见到面前张邕的身影，他心里发虚，扭头走向了另一方向。　　水果盘对张邕的冷淡似乎全无感觉，“你真是太爷们儿了，把小贾吓的都不敢说话了。埃里克就这样被你顶回去了，他居然无话可说。看来整个Eka中国，只有你才是真男人，我真佩服死你了。”

张邕转身，将目光落在水果盘的脸上，“我有一个问题？”

“哟，你还有问题需要问我呀，太不敢当了，你说？”

“你到底是哪一方的？是谁的朋友呢？”

他的语气尖刻而且带着不屑。　　水果盘却笑的一脸春风，“哦，就这个问题呀。我是强者的朋友，只与强者为伍。张邕，你是强者吗？”

张邕摇头，他发现双方无法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甚至后悔自己问了一个无聊的问题。或许他可以对着专业问题侃侃而谈，但对水果盘这样的人，他近乎无话可说。　　“我不是强者，我只是一个会做事的人，做有用的事。”

“太好了，我也只做有用的事。”

张邕溃败，他快步走开，无法面对那张圆圆的脸。　　……　　……　　赵爷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天石交了半数的罚款，获得暂时的解封。如今林业局的项目顺利拿下，正式的解禁就在眼前。虽然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处理，包括与SKydon的关系等。但至少难关已过，他的国产梦既然可以继续。　　李辉电话。　　“怎么样？合同可以签了吗？”

“赵总，现在签不了，众合那边表示我们的指标有问题，已经正式在公示期内提起了申诉，招标公司需要我们做出相应。”

赵爷的心不由自主跳的快了些，这种质疑其实经常发生，都很正常。但这次不同的是，第一赵爷没有足够的时间，时间对他就是生命线，第二，这个项目他根本输不起。这个项目的输赢，就是生死的问题。　　“你们安排答疑了吗？”

“是的。之前张邕准备的资料非常的齐全，我们已经提交了相应文件。技术文件文身应该没有问题，但我有点担心，众合那边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既然没问题，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天石人什么时候怂过？去吧。”

“好的，赵总。”

挂了电话的赵爷脸上不无忧虑，他可以安慰李辉，却很难安慰自己，他决定给张邕打个电话。　　……　　……　　众合公司，老板高平正在听取林业局项目负责人李梅的汇报。　　李梅怀着身孕，腹部高高的隆起。她刚刚从招标公司回来，在那里她挺着大肚子哭诉自己的委屈，痛斥华天指标作假，偷了她的项目。　　这引起了工作人员，特别是女性工作人员的无比同情，大家纷纷安慰，让她务必不要动气，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同时压力来到了招标负责人的一方，徐经理不敢怠慢，赶紧将质疑函发给了华天科技。　　高平皱着眉听取李梅的汇报，“Mag突然就出来了，之前你们都不知道吗？”

他治下一向严格，不过对着李梅，他无法说出更重的话。李梅早该回家修养了，但这个倔强的女人却坚持一定要把林业局项目做完再回家待产。　　“是的，这个品牌离开中国很多年了，大家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家导航产品。这次林业局的标本来就是我们的，其他投标者要么是我们合作伙伴，要么拿的产品根本没有竞争力。我们完全没有想到，Mag此时突然出现。我们的价格的确是报高了，但既然没有竞争对手，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却给了Mag可乘之机，老板，怪我大意。”

高平摆摆手，“不要自责，这不怪你。我都不知道Mag会突然介入手持GPS业务。不是还在质疑吗？尽力吧，祝你好运。”

电话响起，是高平的秘书，“高总，天石公司赵总电话，他想和您谈谈。”

“稍等，”高平转向李梅，“说客来了，估计想和平解决。你质疑的机会有多大？要我和他谈吗？”

李梅挺着肚子困难的站起身，“不要，高总，不要谈。我一定要把这个项目拿回来。”

高平点头，对着电话道：“就说我不在，有时间给他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