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飞和韦少一起，应武军的召唤，来到了信息中心，重温了张邕之前见到的震撼的一幕。　　二人分手各自回办公室的时候，韦少对李可飞道：“兄弟，这事重要，抓紧吧。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李总直接找一下约翰。至于设备的费用，如果SKydon可以出两台设备，那么米河可以出另外两台的费用，我们一起完成这个项目。”

李可飞点头，“放心吧，这么大的事，我会抓紧的。”

李可飞将珠峰的事向约翰做了汇报，约翰不敢怠慢，立刻将李可飞准备的报告发给了保罗，抄送给了相关技术负责人，以及总裁史蒂夫。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回信的是总裁史蒂夫，只有一句话，“务必让SKydon的设备，和中国人一起登上珠穆朗玛峰。”

……　　……　　张邕这边却再没了动静，乔尔试图推进，但彼得一直没有表态。　　上任中国的彼得，每天按时上下班，就像最模范的员工。然后一整天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人知道他在干嘛，他没开过任何一场例会，也没与任何一名员工交流过，上任以来，也没做过任何决定。　　最初的时候，大家私下议论，这位深沉的老大，一定很不简单，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出手必是石破天惊。亚旭和Eka的员工，一部分在私下打赌，第一个被惩处的会是谁？贾公公，水果盘，和佳娜三选一，最终集体票选投给了佳娜。　　其实佳娜只是性格太过张扬，比起水果盘，倒没什么真的恶行。但公司的惯例，新老板上任，助理和HR首先要换掉，这是职场常识。　　然而，大家看到佳娜一天天安然的坐着，甚至又恢复了之前开朗的情绪。逐渐意识到，这位新总裁可能不太一样，也很难说有什么一鸣惊人之举了。　　张邕终于忍不住了，他去了彼得的办公室，这几乎是佳娜之外，第一个要与老板沟通的员工。　　彼得高傲中带着德国人的礼貌，他客气的邀请张邕坐下，然后问什么事？　　“彼得，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信息中心珠峰测量的事，现在需要Eka中国主动去推动此事。”

“嗯，”彼得认真的点头，这让张邕心中稍稍平静。　　但接下来彼得话直接给了张邕一记重击，“信息中心是什么？珠峰测量又是怎么回事？”

张邕被雷的外焦里嫩，他用力的深呼吸几次，才恢复过来。　　“我有一封关于珠峰测量项目的邮件，发给了你，以及Eka厂里所有相关的部门，目前厂里已经开始准备设备，但需要您这边，从Eka中国正式申请。”

“什么邮件？我没看到过。Eka的邮件系统很复杂，还要使用VPN，我离开德国后，就没收到过任何邮件。”

张邕强行压制住胸中一口怒气，“要不要叫It过来，帮您在电脑和设置一下邮件。”

“好呀，你叫他来吧。”

张邕赶紧电话叫了It小周进来，然后对彼得道：“我要不要先口头向您汇报一下这个项目的情况？”

彼得摆摆手，“我现在很忙，等邮件设置好了。我读了你的邮件，然后我们在沟通。好了，你先出去吧。”

片刻后，小周从彼得办公室里出来，张邕迎了上去，“怎么样了？都好了吗？”

“好了。就像Eka的惯例，越高层越白痴，这位老板的级别是Eka中国有史以来最高的，同时也是最蠢的。妈的，蠢猪。”

小周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情绪开始激动。　　“小点声，很多人听着呢。小心有人告你。”

“随便，我又不是你们这种行业专业人士。我一个It，那家公司不吃饭呀。提醒你吧，这丫的蠢得像一头猪，和猪打交道可比和人打交道难多了。”

小周的话让张邕蒙上了一层心里心理阴影，随即他宽慰自己，可能彼得只是比较老派，对电脑一类的技术很生疏，专业上未必就如小周所说。这孩子明显受了委屈，心里有些情绪。　　他决定先不要催促老板，回到自己办公室，等待彼得读了邮件之后的下文。　　佳娜趁着空闲，悄悄来到了水果盘的工位。　　“哎，美女，你去邀请老板吃饭吧。”

“现在？不会吧，他什么决定都没做，也没见任何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谋划那些事，现在邀请他吃饭，如果不对他的心思，很可能会惹麻烦的。”

水果盘最近日子一直比较挣扎，她做了很多准备，来应付新老板的问话。但老板却什么也没有做，这种平静的日子，反而让她如坐针毡，自信心正一点点流失，她甚至开始谋划自己未来的出路。　　这个时候，请老板吃饭？这会不会是一种自杀行为？　　佳娜笑了，她笑的很好看，但笑容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我的彭妮小美妞，你想的太多了。尽管去吧，绝对没问题，你甚至可以安排饭局，把Cathy和小贾都叫上。别把中国区总裁太当人看，我看呀……”　　漂亮的佳娜忽然一脸的极度恶俗，“他妈的傻叉，就一德国流氓加色狼而已。”

水果盘脸上阴晴不定，“你确定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放心吧，我最了解的就是这类种猪一样的男人，无论黄皮猪，还是白皮猪，我从来没有看错过。再说了，你在干嘛？准备收拾东西离场？傻货，赌一把，你会失去什么。”

水果盘眼睛亮了，她起身一把抱住了佳娜，“我的小美人，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去，去，你神经病，抱我干嘛，有本事，抱老板去。”

张邕一直等到了快下班的时间，依然没有等到彼得的回复，　　他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走向彼得的办公室。却发现门口的佳娜已经换好外衣，跨上自己的包准备出门。他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张邕，你找老板？抱歉，今天恐怕不行了，彭妮安排了一些活动，老板参加活动提前走了，我也马上离开。有事你明天过来吧。”

张邕皱眉，“彭妮安排的什么活动？怎么办公室其他人没得到任何消息？”

“我说大哥，您不是一直说嘛，您只是一个GNSS主管，其他事情与您无关。怎么现在有和您无关的事情，您又不高兴？……”　　“你可别和我瞪眼，我不是贾经理，只是个弱女子而已，我怕了你了。好了，就一天而已，明天你上班过来就行了，老板几乎从不迟到。”

张邕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老板做什么，的确不用和我汇报。我明天来，希望您这弱女子提前帮我和彼得打声招呼。”

佳娜笑了，“好的，帅哥，明天见。”

张邕回到自己办公室，狠狠一把，重重的关上了自己的门。马小青等人面面相觑，老大这是怎么啦？还没见他办公室里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　　……　　第二天，张邕今日办公室的一刻，就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又异样的气氛。　　佳娜在自己的工位上轻声的哼着歌，声音不大，但半个办公室都能听见。这个不重要，但是歌声中那种快乐，满意以及肆无忌惮，令人心生异样。　　“早，张邕。”

熟悉的女声，他回头，看见一脸春风的水果盘。当初求他在新老板面前美言几句的女人，如今好像已经脱胎换骨截然不同。　　“早，”他回了一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余光之处，看到蛰伏很久的贾公公摇摇晃晃，出现在水果盘旁边，二人低语，然后发出一串快乐的笑声。　　张邕皱眉，他放下电脑，去茶水间倒咖啡。　　碰到阿阳，他打了个招呼。阿阳笑着问，“你好像很久没出差了，感觉怎么样？”

张邕反问，“什么怎么样？你是说办公室气氛吗？是有点熟悉吗？”

阿阳笑道：“的确如此，或许这就是Eka中国该有的氛围吧。”

办公室的气氛熟悉又陌生，好像又回到了埃里克时代。但埃里克至少和大家还有交流，而这位新老板彼得，好像大家依然很陌生，或许除了水果盘她们吧。　　张邕回到办公室，稍稍收拾一下心情，然后起身去彼得办公室。　　佳娜开心的和他打招呼，然后帮他推开了彼得办公室的门。　　“早安，彼得。”

“早，邕哥，你什么事？”

“我，还是昨天说的珠峰测量的事。”

“哦，你过来。”

彼得心情不错，对张邕也很亲切。他打开自己的邮件系统，“你说的是哪一封邮件？”

面对满屏的未读邮件，张邕头皮发麻，但还是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那封邮件。　　“嗯，多谢，你请坐。”

彼得点头，让张邕先坐下。　　张邕强烈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彼得居然还是没有读过这封邮件。　　张邕无聊的坐在彼得对面，不好意思乱动，也不好意思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音，直到彼得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　　“谢谢，邕哥。很不错的报告。我有几个问题。”

“好的，您问？”

张邕松口气，有问题就有交流，虽然有点迟，但总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他们需要多少台设备？”

“最低需要两台，我觉得四台设备比较合适。”

“你准备卖多少钱？”

张邕愣住，“彼得，这个项目属于我们的捐助项目，不是销售行为，我们是不盈利的。”

“哦，”彼得明显送了一口气，“既然他们连钱都不想给，我们凭什么要捐助他们的项目。好了，这事算了吧。”

这是张邕完全没有料到的结果，但很快他稳定了情绪，并快速地组织了语言。　　“彼得，这个虽然不是销售项目，但其意义非常重大。而且地理信息中心就是国家局的指向标，每年几个直属局都有大量的采购，他们实际上不会白拿我们的设备，一定会在后面的项目上给我们补偿。这个项目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将会对整个中国市场，所有部委产生巨大的影像，市场效应大到不可估算。甚至对未来工程中心的二期项目，都会有不小的帮助。……”　　“信息中心之所以找到我们，不是要我们捐助，而是给我们机会，让我们设备能随他们一起上珠峰。我相信，他们并不情愿使用任何一个国外品牌。如果有可能，他们宁愿拿着一个中国品牌的GNSS接收机给全世界看。可惜，中国制造现在还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彼得，我再强调一遍，这不是要我们捐助，是在给我们机会。”

“影响力？”

彼得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珠峰的高度有那么重要吗？西方测定的高度就不准确吗？这不过是中国政府在全世界面前的又一次作秀而已。这是政治，不是科学，也不是商务。Eka是一个严谨务实的国际化企业，我们拒绝一切政治行为，尤其还是这种作秀的政治行为。”

“这是一次严谨的科学考察，彼得，做为一个精密的测绘仪器厂家，你怎么能说珠峰的高度不重要，是一场作秀呢？我提醒你，你是中国区的总裁，请对中国保持应有的善意。”

张邕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　　门外的佳娜竖起了耳朵，她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彼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高傲的德国人无法接受，被手下的一个中国员工教训。不过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最好还是绕开中国问题。　　“听着，邕哥，注意你的措辞。谁说我没有对中国保持善意。但我们的善意不是用廉价的捐赠来体现的。中国现在很有钱，既然连珠峰都可以攀登，还在乎几台设备的钱。”

“老板，信息中心没说过捐赠，也没说不付钱，只是这不是一个采购的时机，未来会有更多的商务机会给我们，但如果我们错过这次机会，那么就会成全SKydon这样的竞争对手，他们一定会非常乐于接受。”

“SKydon如果这么愚蠢，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我是一个正直的职业经理人，我会保持我的操守。”

“操守？”

张邕忽然觉得这个词无比的恶心。　　“您确定现在就做决定吗？要不要请示一下伍德总裁。”

“我看没这个必要。你的邮件已经抄送给伍德了，他没有给出任何意见。这种沉默通常就是他的态度。”

张邕看着彼得笃定的一张脸，努力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　　“老板，我再说一次。这件事对各界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就算你不愿意捐助珠峰项目，有没有想过这对工程中心二期项目的影响？”

“呵，”彼得居然发出一串冷笑，“邕哥，伍德总裁之所以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我对中国的足够了解。我知道，中国政府部门各自为政，各部门的协作并不好。工程中心和你现在说的信息中心，根本不是同一个部委。你居然说会产生影响。你真的以为我完全不懂中国吗？”

张邕感觉到自己的无语与无力，他试着解释，“工程二期的项目，规模之大，已经不是一个部委自己的事了，会有多部委，多名学者与研究机构一起参与的重大项目。信息中心这边，做为行业管理机构，他们将拥有重大的话语权。”

“财政拨给工程中心的款项，其他部委凭什么有话语权？邕哥，你之前是不是也一直这样糊弄埃里克的？据我说知，虽然他也算中国人，但香港人对中国大陆的管理并不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