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色娃回到法国，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找大色娃汇报工作，而是去见了OEM部门负责人奥利文。　　“嘿，弗朗索瓦，来的正好，我有东西给你看。”

奥利文带小色娃来到了工作间，然后无比珍重的捧起一块小小的电路板。　　“DM-100，我们五年以来唯一的一个新产品，双星单频OEM，可以接双天线定向，高输出率，星站差分。”

小色娃接过板子，口中道：“恭喜恭喜，终于完成了。不过你们好像比计划进度延迟了半年。”

奥利文毫不在意小色娃言语中的责怪之意，“先生，我们可是伟大的法国人。法国人的拖延是民族性格，一个产品延迟半年，这对我们来说不但不是问题，而是一个巨大的成功。对了，你们新一代测量型接收机如何了？我上次听到相关的消息，好像德国还没统一。”

小色娃无奈，只能微笑不语。奥利文说的是实情，Mag新一代接收机已经拖了几年，当初收购钛科时的雄心壮志早已不见，代之的依然是典型法国式的按部就班的各种拖延。　　“你知道，我刚从中国回来，中国速度太令人惊叹了。”

奥利文撇撇嘴，不置可否，“或许他们很快，但依然离我们很远，等他们接近我们的时候，一样会慢下来的。这块板子，中国人现在可以做出来吗？”

小色娃摇摇头，“你太小看中国人了，如果我们五年才做出这块板子，那么未来三年，我们就能在中国市场看到同款。”

“我们不需要五年做一块板子。五年的时间，是因为弗朗索瓦过去五年里就给了我们一笔钱，如果没有这笔经费投入，我以为我们这个部门已经濒临解散，或是被卖掉了。”

小色娃没有多说，他当然知道，这个部门是保留还是卖掉，其实只是毫厘之间。很庆幸，它坚持了下来，还得到了一笔经费。　　“中国如今已经成了RTK生产大国，因为产品没有走出国门，所以我们见不到他们。但保守估计，整个中国的RTK年产量超过一万台，你猜他们用的谁家板子？”

“捷科，还能有谁。”

“一万片，这个营业额就已经超过我们所有系列产品了。而且你我都知道，OEM可是利润率最高的产品，捷科如今已经远远地甩开了我们，走在了前面。”

奥利文有意无意看了看门口，“这个话题好像我们一般都不会提起。”

“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

“如果我们现在开始高精度双频OEM业务，你觉得多久我们做出一块板子？”

奥利文猛地抬头，眼光直视小色娃，“我没听错吗？你是说，代表Mag最高水平的测量型OEM板？”

“是的。”

奥利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无法回答你，除非弗朗索瓦给我确认。我根本不相信他能做这样的决定，我们离开太久了，一旦错过，就很难再回来。”

“弗朗索瓦能给你一笔钱研发新板子，就说明他没有放弃OEM。”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你应该知道，这块导航板子和测量型区别有多大。”

“测量型的引擎我们都有，我们可是有自己的测量型接收机。”

奥利文冷笑道，“那就拆开你们的接收机，卖里面的板子好了。”

“好吧，朋友。这事这么难吗？”

“或许很难，但最难的还是如何说服弗朗索瓦，以及我们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这块全新的DM-100在市场上没有好的表现，不要说你的双频板子，只怕我的部门真的要被卖掉了。这块板子的销售还要靠你了，拜托了，弗朗索瓦。”

小色娃苦笑，他是来寻求帮助和信心的，谁知道，奥利文却把一份责任放到了他的肩上。　　想起大色娃的固执和威严，他心情沉重起来。　　他决定，先解决张邕的入职问题，然后再逐渐推进OEM的事。总要先抓住一样，不要最后都落空。　　……　　……　　张邕正式上班的第一天，Mag办公室无论是装修还是氛围让他很享受。　　方舒本来计划重新调整一下代表处的空间格局，给他一间独立办公室，他拒绝了。他选了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然后拉技术支持杨波一起过来，二人一起办公。　　方舒在会议室里召开了一个简单的见面会，向大家介绍了张邕，然后让他讲几句话。　　“大家好，我叫张邕。一直在卫星导航行业，算是老兵了，很荣幸和能和大家一起工作，谢谢。方总，我没什么可说的。”

方舒笑道：“有人说你是行业里的传奇人物，这个介绍不但过于简单，而且缺少个性，一点都不张邕，不觉得你的同事们会失望吗？”

“当然不会失望，”发言的是杨波，“方总，我能说几句吗？”

方舒笑着点头，“小杨平时话不多呀，今天这么难得，请。”

“张邕，我们在北方公司培训的时候见过，记得吗？”

张邕笑着回应，“我记得，我们还被分到同一个房间，算是同居过。”

大家都笑了。　　“我在北方听过你的培训，你讲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就是讲产品，讲操作，一步一步，1234，ABCD。只有你，讲的是作业，是解决问题，是如何实现目标。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后来，我们逐渐被北方公司踢出局，我就再没见过你。但我听过太多你的事了。各位，你们可能不知道，张邕可不像他介绍的那么简单，他在整个行业里大名鼎鼎。这次还没入门，就帮我们拿下了林业局的大合同，还和那个怀孕的老女人一路官司打到财政部。……”　　方舒见杨波说的太过粗俗，赶紧制止，“杨波，注意你的措辞，差不多好了，你的意思我们都听懂了。”

办公室里响起了笑声，杨波也不好意思的笑道：“有机会和牛人学习，有点激动了。我代表大家欢迎张邕。”

这个发言远比张邕的精彩，办公室里响起了掌声。　　张邕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发现当众被人表扬的滋味其实有点尴尬，但另一个感觉是，他在SKydon和Eka那么久，人人敬畏他，但似乎从来没有被人当众承认过，所以心里还不太能适应。　　细心的方舒则注意到了江晓苏微笑中流露的一丝勉强。　　于是她转向后者，“晓苏，之前Mag的业务主要是你在负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杨波已经讲了，张邕是圈子里的传奇人物，我会好好学习的。”

哪怕再没有职场经验的人，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情愿，和杨波说到学习时的语气大相径庭。　　方舒没有多说话，心中多少有点不悦。她觉得张邕来的很好，不然她还真看不到江晓苏的这一面。　　“好了，张邕，我们就这几个人，你都认识了吗？”

张邕点头，他记忆力一向很好。　　“那就这样吧，今天你入职第一天，以后大家慢慢互相了解，互相支持。没有问题，散会吧。对了，张邕，摘星大会的事，我们什么时候碰一下。”

“我有计划，待会和您说。”

“好，散会。”

散会后的张邕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跟着方舒来到首代办公室。　　“怎么，还有事，坐下说。”

方舒招呼他坐下。　　“是的。摘星大会的事，我不想江晓苏参加。”

“哦，”为什么？方舒显然有点意外，而且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刚才江晓苏那样不情愿的欢迎，而张邕则直接拒绝了江晓苏参会，这可是她最反感的办公室气氛。张邕要急于在办公室立威吗？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张邕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江晓苏刚才的态度让你不太高兴了？你好像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方舒面带笑意，但话说很直接。　　“刚才？”

张邕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笑了，“他要是不太欢迎我，其实也正常，这没有问题。和这没关系……”　　“摘星大会其实是两部分，会上我们要求各家提供答卷。判卷则是回来之后，您，我，晓苏三个人一起进行的，所以我并不会把他排除在外。但他的参与将只在Mag代表处内部，与代理商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我不要他出现。”

“为什么？”

“因为他会给代理商一些不太健康的信息，会影响代理商的态度。而且他本来就有不同的想法。我们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在公司内部讨论甚至争论，但不能把这种内部的不同意见，带到外人面前。刚才您看到了，江晓苏其实是个很简单没有城府的人，他很难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这会让代理商看到我们内部的不统一，从而影响我们整个会议的效果。”

方舒很认真的听着，“他是不是还做了一些其他事情？”

张邕没有否认：“是的，但都是小事，我能处理。他不在会场就可以了。”

方舒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没有实际理由，就不让他参会。他有负面的想法和情绪怎么办？特别是你刚来，他肯定知道这是你的主意，只怕以后和你的相处会有问题。”

“我知道他一定会有，但是这种负面情绪可以转化，是转化成向上，还是向下的力量，就看他自己了。您是个难得的好老板，把下属保护的很好，我很享受这样办公室氛围，因为之前我一直没有过这样的环境。但适当的挫折感，对员工也是必要的，特别是Mag这个很少经历风雨的环境。这其实是个提醒，告诉他，他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我们不用提，也不用处罚，这是告诉他，这一切我们都清楚。”

方舒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我会和他讲，他有什么情绪，到时候再说。”

她很满意，也很放心，终究没有看错张邕。　　“张邕，你等一下，既然说到了江晓苏，有件事和你商量。”

“您说。”

“还是以前我们说过的话题。我肯定是要离开北京的，不出意外，这间办公室未来就是你的。我看其他人都没问题，如果我离开了，你怎么对待晓苏？”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要考虑这么遥远的问题吗？我的入职手续可还没下来，我现在是黑工，没有保障的。”

方舒笑了，“也许这个过程比你想象的快很多，你很快就会面对。”

“我不想现在就考虑。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方总，您的意见呢？”

“好，谢谢你问我的意见，那我就说说。外面都说你从不看老板脸色，独断专行，看来也不尽然。”

“可能是因为，我之前老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吧。”

一向保持微笑的方舒被这句话逗得大笑，“张邕，你很会说话。”

“直接说吧，”方舒整理了一下笑容，“我在北京这几年，晓苏帮了我很多忙，我们这里的人都很简单，他算是最有想法的一个。工作也非常努力，没有他，我在这里这几年会非常困难。将来你在这里负责，人事也都是你做主，我不会干预。我只是建议，如果可以，尽量把他留下吧。我不想Mag赶他出门，他能力可能不如你，但做个帮手，我觉得是可以的。”

张邕点点头，“如果从管理的角度，到那一天，我可能会第一时间让他离开。但您这样说，我一定会留下他。我其实可以和任何人相处，外面的传言并不可信，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

“好的，谢谢，张邕。你知道你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我问题应该很多吧。”

方舒道：“不多，只有一点。你答应的每一句话都像口是心非，巧言善辩的那种人。但你偏偏每句话都是真心的，这让别人很难适应，也很难相信。这是你的天赋，你改不了，但我相信，你和弗朗索瓦能相处愉快的。”

“方总，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们的中文网站，域名不是Mag的，还是收购之前的，所以和厂里的网站不一致，怎么回事？”

“哦，历史遗留问题。当我们再次命名为Mag的时候，发现Mag的中文域名被人注册了。我们一般的习惯是在Mag域名后面加.cn，做为中文网站域名。但如今Mag的.com.cn属于一个中国公司，不仅如此，我们发现钛科的域名也被中国公司注册了。但钛科域名是我们上海的一家代理商注册的，经过协商，他们免费给我们使用。但Mag的域名，这家北京公司却一直借口说在走内部流程，拖了两年多了。但这次，因为你的摘星大会，估计能解决了。”

张邕皱眉，“哪家公司？是行业内部的，不是圈外人？还要参加我们的摘星大会？”

“是的，圈内人，他们报名参加摘星大会了。”

“想做我们生意，还不给我们域名，谁这么拽？”

“叫星三维科技，很有实力的一家公司。在晓苏的方案上，他们的区域是最大的。他们目前的回应是，如果他们成为代理，我们就是一家人。域名免费供我们使用，但他们保留拥有权。”

“星三维？”

张邕当然记得这个名字，除了李建提起过，江晓苏的方案上看到过，这家公司的郝总，还给他打过电话。　　“那他们有没有说，如果没有签下代理，就拒绝把域名让给我们。”

“当然没有这样说，但是就是这个意思。”

张邕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他们用错了方式。方总，您是优雅女士，这种讨价还价的粗活，要交给手下的一个坏人来处理。之前您这缺一个坏人，还好，现在我来了。”

方舒很是兴奋，“你要怎么处理？”

“Mag现在需要立威，不服者斩。Mag直接加.cn的域名应该可以使用的，您安排行政查一查，赶紧申请下来。至于.com.cn，是个很好的立威工具，我会很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