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郊外一个小镇，丹尼尔斯电子厂。　　老板麦克.丹尼尔斯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麦克办公室，哪位？”

“这里是霍顿咨询公司，请问你是不是刚刚从欧洲购进了一批报废的电路板，我有一个买主，对此很感兴趣。”

“抱歉，先生。丹尼尔斯本来就是做废弃电路板回收的，我们只会自己处理，不转卖。”

“丹尼尔斯先生，我从来不知道电路板回收行业有这样的规矩。这样吧，我改变一下我的需求，我想购买这块板子上的一个元器件，这样可以吗？”

“当然，我们就是做这种生意的。你要什么？”

“我在湾区，方便的话，我现在就飞过去。明天上午我们面谈，可以吗？”

丹尼尔斯皱了皱眉，似乎这批板子没与什么敏感之处，需要什么不能电话沟通呢？但他最终没有拒绝，“好的，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办公室。告诉我你的全名。”

……　　……　　霍顿挂了电话，一脸的得意。　　“张邕，这次是我帮了你们。就算我真的欠你什么，也该一笔勾销了。李可飞，王八蛋，你等着在中国请我吃饭吧。不过霍顿从不会免费帮忙，张邕，谢谢你给我的一笔大生意。”

霍顿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不到一周时间，就找到这样一批货源。更令人高兴地是，这批货物居然出口到了美国，离湾区只有三个半小时的航程。　　“张邕，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基本搞定了，明天上午就会和买主见面。我想知道你的底线，数量和价格。”

“老霍，本事越来越大呀。据说现在李可飞已经不爱见你了，因为每次见面都是他请吃饭。”

“哈哈，老霍凭本事吃饭。自己挣出来的，不吃白不吃。在上海，李可飞在你的怂恿下，吃了我多少顿饭。有生之年，我要一一吃回来。说正经事吧，你要多少片那个芯片？”

张邕脸上中有一丝狡黠的微笑，这种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并不常见。　　“我要十万片。”

“价格呢？”

“五美元之内吧。”

“张邕，你耍我。五十万美元，你拿得出？不会几年不见，你现在挣得比我还多？”

张邕笑笑，镇定自若的说道，“当然不会一次性的，可能分几批，比如一次先拿五千一万片。我也在这个行业十多年了，这点钱我总还拿得出吧？”

“好，我明白了。我会尽量按你心里的底线谈成此事，但你这个价格太低了，我只能说尽力。”

“老霍，我说五美元不是我的下限，是所能承受的最高价。如果你能三美元，一美元搞定才是我想要的。”

“张邕，不要想得太美，要不你来美国亲自来谈吧。”

“底线都给你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对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别忘了。”

“什么？”

“我要十片样片，需要你亲自带到中国来。”

“不信这批货，还是不信我？这么小心。”

“老霍，你想多了。我是既不相信这批货，也不相信你。但我等你的好消息。”

“妈的，我几乎忘了，你是比李可飞更坏的一个。”

……　　……　　第二天上午，霍顿如约来到了丹尼尔斯电子厂。　　“你是要这个？”

麦克略带愤怒的问。　　“怎么？有问题吗？”

霍顿一脸平静。　　“我不知道，是你的客户不太聪明，还是你没和用户解释清楚。这个芯片是取不下来的，取下来也就作废了。你飞了三个多小时过来，就是要来说这句没意义的话吗？”

霍顿做沉思状，“这样吗？客户没和我说呀。给我一分钟，我需要打个电话。”

霍顿走出麦克的办公室，嘀嘀咕咕打了一通的电话，再回到时，一脸的懊丧。　　“太糟了，太糟了。这次我可是犯了大错误，本来是一个大生意，如今只怕大大缩水，这根本不值得我来一趟。这次损失大了。”

麦克不耐烦他的唠叨，“霍顿，我很遗憾，你是来告辞的吗？那祝你一路顺利。”

“不，不，生意还是要做，货也还要，但是不需要你们取芯片了。客户现在只要你把带着芯片的这部分，完整的从板子裁下来，连着板子一起给他们就行。但这价格就……”霍顿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非常可惜，霍顿如此精湛的演技，并没有打动麦克。他皱着眉问，“什么价格？你准备要多少？”

“本来可以卖到10-20美元，但如今这样，只剩一美元了。他们还不是很情愿，说这是给出的最高价格。”

“我再问一边，你要多少片？”

“十万片，哎呀，十万美金的生意而已，真的不值得我跑一趟过来。但只能继续了，不然连路费都挣不出来。”

麦克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一个根本卖不出去的完全无用的芯片，如今可以挣十万美金。而且几乎完全不影响整块板子的价值。这显然是笔不错的生意。　　“霍顿，看来你只能白跑一趟了，这个芯片欧洲的市场报价，是55欧元，我准备最低卖到5美元。你这个价格我没有办法接受。”

“太糟了，****，”霍顿吐出一连串F字母开头的，“这次连机票钱都挣不回来了。抱歉了，麦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不专业了。能帮我叫车去机场吗？我回去了，再见。”

霍顿转身推门离开，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无比懊丧。　　在丹尼尔斯的加工厂门口，霍顿没有见到出租车，却有一名丹尼尔斯的员工拦住了他。　　“您好，先生。丹尼尔斯问您，有没有可能提高一些价格，两美元是否可以接受？”

“我当然想接受，价格越高，我的佣金越高。可惜如今用户最高出到一美元，很有可能只接受80美分，算了，谢谢丹尼尔斯先生。请问，帮我叫出租车了吗？”

“丹尼尔斯先生很感谢你飞来德州的诚意，他最终同意一美元的价格卖给你这块裁剪下来的芯片。”

“谢谢丹尼尔斯先生，虽然没有什么利润，但总比空手跑一趟要好。这样给我十片样片，我带回去给用户复命。”

……　　……　　这不是霍顿最大的一笔生意，但几乎是最成功的一笔。他帮了张邕的大忙，还清了所有的人情，还顺手为自己挣了四十万美金。　　三天之后，他登上了旧金山飞往北京的航班。　　然后得到了张邕的热烈欢迎，但没见到李可飞的霍顿显然有点不开心。“怎么，你没约李可飞一起吗？”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会让他来，好了，先把板子交给我吧。”

“验货吧，张老板。”

张邕认真而又贪婪的一片片的检查着板子，特别是看着上面的艾梅尔芯片，眼睛放光。　　然后他拿出了电话，“李可飞，我和老霍在Tutu家咖啡厅。我们的生意已经谈完了，你可以过来请他吃饭了。抱歉，今晚我有事，就不参与了。一个Skydon的人，一个Mag的人，混在一起被人看见也不太好。”

“张邕，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只讲利益完全不讲情面是吗？我特么看你敢走，你信不信我和老霍多说你点坏话，让他以后永远都不和你合作，……喂，……喂，妈的。”

张邕挂了电话，然后对霍顿道：“你就这里等一下，李可飞应该很快就会来。我先走了。……”　　“至于这十块板子，我按每片500美金付款，其他的所有的相关费用，机票差旅，都算我的，你出费用清单，我和板子费用一起支付给你。好了，谢谢你的帮忙，再见。”

霍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张邕，你什么意思？你的目标只是这十片板子是吗？十万片根本是你在忽悠我？你在帮你忙，你就这样对朋友吗？”

他的声音逐渐升高。　　张邕居然笑了笑，“老霍，先问你一件事。如果我真的采购这十万片，你能从中挣多少？我猜的话，你最多肯给那个工厂一美金一片，我猜的对吗？”

“你怎么，”霍顿忽然顿住，无法再说出话来。　　“看来我猜对了，霍顿，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彼此非常了解。所以我不忍害你。”

“你现在没有在害我吗？”

“当然。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个合法的商人，从来不做违法的生意，对吧。”

“是的，但这个回收旧电路板，拆元器件的生意本就是合法的。我最多也就是带十片板子来中国没有申报，但这板子根本没有价值，我不会付法律责任，最多补交一点税。”

“你买卖板子并不违法。但这个芯片是一次性的，而且全球限量发售，很容易查到来源。如果有人破解了这个芯片的烧录，然后窃取了其他厂家的程序，复制了整套板子，拿到市场上去卖。会不会违法？……”　　“这些芯片会很容易被查到是通过霍顿公司来交易的，只怕你很难说清楚，即使你摆脱了嫌疑，只怕在行业内的声誉会受损。我说的对吗？”

“你，”霍顿再次语塞。　　“我拿十片板子，最多只是科研。如果真拿十万片板子，我们俩就都有麻烦了。所以即使我真的要板子，也不会通过你。谁让咱们是朋友。”

“高明，”霍顿咬牙切齿的拍手，“真高明，张邕，你比我曾经做的事还要高明，真的小看你了。但我还是不懂，没有十万片板子，这区区十块板子你能做什么？”

他有些不服，被张邕耍了并不是他不够高明，而是张邕做的事完全不合逻辑，十块芯片能干什么？没人会做这样的事。　　“做非法的事，自然不够，但是如果做合法的事，足够了。老霍，其实我很感谢你，但我现在很穷，5000美金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以前，李可飞总说，你欠我一个人情。从此之后，你不欠我，反而是我欠你的。以后见面，每一顿都我请。”

“妈的，那你到是请呀，别走，留下来一起吃饭。今天不要李可飞付钱，你来买单。”

“今天不行，我有事。好了，下次见，祝你和李可飞用餐愉快。”

张邕走了，身后留下霍顿的一连串美国国骂。　　……　　……　　悦鑫制造的水平就和王悦鑫所说的一样，完全没有让张邕失望。　　如今他手里有了十一块芯片，看起来完好如初，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　　这里有一块带着Mag程序的原装芯片，还有十块不知道装着那家程序的艾梅尔芯片。怀揣这十一片芯片，张邕来到了深圳。　　接下来的每一天，张邕徘徊在华强北电子市场的每一个角落。　　“我想做一个这个芯片的烧录器，可以吗？”

他无数次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对方基本上只是扫了一眼，就回答：“艾梅尔吗？做不了。”

三天时间，不算长，但足以让张邕感到无比的绝望。　　……　　……　　法国南特，Mag总部。　　一个月，四个周例会，小色娃和奥利文都没有再提过张邕的进展，大色娃也没有继续追问。　　每个人都认为张邕即使还在坚持，只怕也是遇到了问题，放弃只是迟早的问题。　　大色娃和方舒通了一个电话，“Celina，或许这是你想要的，张邕并没有完成我让他做的事。可惜，我以为他可以创造奇迹，很可惜我看错了。他很不错，管理中国办公室完全没有问题，但搞定一块OEM板，显然我们高估他了。”

方舒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他没有放弃的太晚，没有把自己完全的陷进去。”

直到克里斯托夫返回法国，大色娃才知道，张邕居然混进了T-key去参观。他内心里偷笑了一下，但面上一团严肃，“够了，克里斯，不重要的事情我不感兴趣，T-key的事与我们无关。”

“只怕有些事会有关，张邕无法接受我们的流程和管控，他说要搞定艾梅尔芯片的事。”

大色娃耸耸肩，“我希望他能创造一个小奇迹，他却把自己当成了超人。”

……　　……　　绝望的张邕几乎不抱希望的继续游荡在华强北电子市场的每一个角落，如果Madam见到他这幅样子，一定无比心疼，他衣着不整，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夜色降临，张邕回自己的酒店，他整理了手中收到的名片。有一部分是在摊位或者店铺上拿到的，还有一些是市场里流动人员发给他的。　　他翻出一张无比简单的名片，白色卡片上面写着“复制板卡芯片”，下面只有一个应该是不记名的手机号码。　　张邕拨了过去，只是一种有病乱投医的心理，没报任何希望。　　“喂，你好。”

“我想问一下，可以烧录艾梅尔芯片吗？”

“可以。”

对面的人只回答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