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安德森想要的。没有底层技术支撑的解决方案，一样可以有价值，却很容易被人复制。他们一直不采用SKydon的板子，最主要原因就是，SKydon也在开展同样的业务，如果拿着SKydon的板子，去和SKydon竞争精准农业业务，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有一天捷科也开展同样的业务，那么赫兹又该何去何从呢。　　甩掉高精度部门，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只是不得已而已。但甩掉了这个包袱，自己也就缺失了一条腿。　　“高先生，我想你近期不会离开美国吧。我们会马上召开董事会协商此事。另外，我想问一下您的出价以及可以的支付时间。”

“我预估的赫兹的价值，是在Mag的三分之一左右，但我可以出到一半。同时你和晓卫之间的外债也由我负责。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们的财务和法务团队现在就可以进场调查和协商。等到你们一切手续完毕，我可以在一个月内支付全款。”

安德森点点头，“给我们一周时间吧，高先生，未来你可能会成为我的老板。”

一场不算轰轰烈烈，但依然充满了曲折的赫兹之争，在这一个时刻，就已经定下了基调。　　庞德一切细节算的都很准，但是算漏了大的方向。　　……　　……　　几个月之后，特区的一间大排档。　　“可惜，本想在同一间大排档，找找当年的感觉。可惜这里变化太大，一切都物是人非，排挡是找不到了，不知道食物味道是否还和之前一样。”

刘以宁感慨着。　　“食物也许没变，但人都变了，味道自然就找不回来了。”

说话的是怒发狂人。　　“人哪里变了，这不是还是我们三个吗？”

“没变吗？看看张邕，那时候不过是个傻里傻气的只懂技术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成了一方豪杰，这气场多强大，刚才老板娘一直偷偷对着他笑，别以为我没看见。至于刘总你，那时候我不记得你，你只是一个偷听我们谈话的边缘人物，即使后来你在互联网界能呼风唤雨，也不会与我们有任何交集，可如今你一夜之间成了北斗领域的独角兽企业。你觉得一样吗？从然一样的肠粉，烧鹅，如今只怕也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师兄，你也一样呀。那时候天上只有三颗北斗一代卫星，只能看看而已，如今北斗三都快布满天空，北斗一都已经退出江湖了。不过你的人的确没怎么变，就是这头发好像垂了些，如今只见狂人，不见怒发了。”

“老子的怒发都随北斗卫星上天了。好久不见，喝一杯吧。”

三人碰杯，刘以宁道：“没想到刘老师你也过来，真的多谢了。我敬你一杯。”

“唉，我过来也不是为了你，特区的网络总要有一个结果，M大做为这个网络的实施者，肯定要来参与一下，朱院士有事不能来，只能是我来代表了。另外，这是我和张邕一起联手打造的中国第一个永久CORS站网络，或许有些技术已经过时了，但建站的规格，可不是你们现在众寻的基站可以媲美的。”

刘以宁道：“当然了，你们的要求高呀，而且设计上就是一个永久基站，花的代价也大。”

怒发狂人摇摇头，“再高的规格，终究比不过众寻的新概念。我敬你，刘总，你颠覆了我们的行业，却让我们看到了未来。”

……　　这顿晚餐之前，他们刚刚结束了和特区国土局信息中心的一场会议，讨论特区网络如何接入众寻，开始新的服务模式。　　中心廖主任没有料到张邕居然也出现在这里，“你也来了？来得好，来得好，本来我也想邀请你，但知道你已经不在Skydon，我们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至于如今的Skydon的负责人，我们不熟悉，这事其实和他们也没直接关系，就作罢了。你能来，太好了。”

他转向怒发狂人，“我当初问你什么叫CORS，你说C意思是 Continuous所以这还是一套永久性，联系运行的基站系统，如今还不到二十年呀。你说的永久性呢？”

怒发狂人道：“并入众寻，它还在呀，还会继续运行呀。Continuous没有错，就像当初的小廖如今变成了廖主任，但还是你，只是你升级了而已。”

“升级了吗？刚好你和张邕跟大家讲讲，我们没明白，当初的伪基站技术这么快就落后了吗？众寻用了什么技术？这么快就超过SKydon了吗？如果是真的，这是好事，我们支持。就是心里面确实有些难割舍。当是我可是每天陪着你们，我们一起工作了一年多，如今就都落伍了吗？”

廖主任的情绪明显有些失落，建站的时候他刚毕业，几乎全程参与整个过程，也没少和张邕一起跋山涉水，如今要把经营权让给众寻，整个国土局最舍不得的不是局长，而是他。　　“让刘总再介绍下众寻的理念吗？”

“不用，刘总的理念我们都听过了，也很认同。只是我想听听，是我们的技术过时了吗？”

怒发狂人摇头，“多基站融合网络算法，不会过时，即使现在我们也依然在做相关的研究。但只是研究，科技并不完全等于商品和应用。如今众寻的模式下，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么高深的技术，当然这与这项技术的成本过高也有很大关系。未来也许众寻就会把多基站网络技术做为一种标配放在他们的网络中，而且不会向用户多收费用。有这种可能吧，刘总？”

他看向刘以宁。　　后者点头，“凡是可以促进众寻服务的技术我们，我们都会深入研究。如今的伪基站技术，License是按站的个数来收取的，SKydon的地位，加上米河这些经销商的经营思路，是的价格高不可攀。如果按这么模式，来覆盖整个中国土地，那成本将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天文数字。何况，就算我们有足够的资金，也不愿意把这么多钱送给美国人。您说呢。”

张邕见廖处依然情绪低沉，他笑道：“老廖，好像以前是叫小廖的，我有一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大概可以说明问题。听听吗？”

“我倒是真怀念以前叫小廖的日子，你说说吧。”

“从前有个人，患有严重的心里疾病，夜里无法入眠，因为只要一躺下，就会觉得床下有人。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认为他病情很严重，需要进行6-8周的治疗，每周2次，每次收取五百诊费。这人觉得太贵，没有同意，就离开了。但一周后，医生在街头见到了病人，发现他满面红光，精神非常好。一问之下，病人居然已经痊愈了。……”　　廖处见张邕讲起了故事，兴趣并不是很大，但逐渐却被吸引。　　“医生很奇怪，问谁的医术这么高明？花了多少钱？”

“病人回答，是我门口的木匠，我给了他五十块钱，他把我的四个床腿锯了。”

会议室里静了一秒，忽然响起了笑声。“张邕，你个活宝，真能胡说八道。”

张邕却正色道：“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伪基站是项有益的技术，但众寻用更简单的方式，一样可以达到目的。而且众寻做的事，并不只是锯了四条床腿这么简单。他们首先要做到的，是把整个基站设备的价格降下来。这才能保证他们的网络和理念成为可能，这其中付出的努力，和科技含量，其实一点都不比多基站技术低。……”　　“我们很多行业，面对互联网的冲击，都说狼来了，认为这样跨界带给传统行业的巨大冲击。其实他们之所以能带给我们这个行业冲击，就是因为他们有更新进的模式合理理念，我们应该更多的考虑他们带给我们启发和益处。”

“好了，张邕，你不用多说了，”廖处打断他，“其实道理我们都懂，就是有点舍不得。而且我们也没有把公共设施交给民营公司运营的前例。局长和大家开了很久的会，才定下来。不耽误时间了，刘总，如果这第二稿协议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开始签约吧。”

……　　三人在会后拒绝了国土局的晚宴，一起来到了街头的排挡，寻找当初的感觉。可惜，感觉或许还有，但排挡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张邕，喝一个，为你今天锯床腿的故事。”

“哈哈，不错，为这个故事，我也陪你们一杯。”

“刘总，现在你几乎将全国的公共网络也都接进众寻网络了，下一步你么要做什么？”

刘以宁道：“很多，也可以说没有。因为众寻的服务大家已经看到了，大方向未来不会变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方向下进一步细化。细分市场，细分服务，像绑定无人机制造商这种服务，我希望能越来越多，当然……”他看向张邕，“如果做到细分，那么服务的载体也是非常重要的。张邕，我什么时候能真的拿到你说的这些产品呢？”

怒发狂人撇了下嘴，笑道：“当你的发布会震惊全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产品只是理念和设计，不可能有实物，因为目前的技术还做不到。怎么，这个设计是出自小张邕之手吧？没做出来就忽悠，你还是我那个忠厚老实的小师弟吗？”

刘以宁也笑了，“他可能没你大家认为的那么老实，但绝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其实，众寻的服务已经得到认可，我们拿到的投资也足够。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拿一款只是设计阶段的设备，在市场上宣传，吸引眼球。这件事是张邕的主意。当然我的条件就是，以后务必真的把这个产品造出来给我。”

怒发狂人眯起眼看着张邕，“你躲在幕后，所以在乎的至少不是虚名。那么你的目的？我猜，会不会和众合的收购有关？”

“师兄威武，我敬你。”

“没人相信，如今的众寻，会陪你演一出戏，所以大家一定都信以为真了。你们最主要的目的，是三亿现金收购，对吧？张邕，好手段呀。”

“我真的想做一款类似互联网应用的GNSS产品，但我需要芯片的支持。我手里的Mag是不能再用的，那么赫兹就是我的首选。我先要帮助高总拿下赫兹，自己才有的用。我手里有东西，才能帮众寻设计仪器。这是一个环，刘总愿意帮助我们闭环而已。而且这个硬件的理念，刘总本身也很喜欢，不然，以互联网大佬的无情，怎么会没有好处就陪我们一起玩。”

“张邕，这这话好没良心。还记得我帮你升级头等舱嘛？我有什么好处？赫兹本来就是我的目标，让给你了，你居然说什么互联网大佬无情。”

“刘总，我的意思是，你见利而不忘义，始终能做出最好的判断，能够取舍，却也没有忽略了朋友的交情。”

怒发狂人不停的摇头，“完了，完了，师弟你是真的学坏了，这通恭维居然面不改色，像真的一样。”

“因为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

三人一阵笑，又一起干了一杯。　　怒发狂人严肃起来，“刘总能做正确的判断，这话肯定不错。但你呢，张邕，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你帮众寻做事，也帮合众做事，虽然每一分成本，你都会寄账单给他们，但终究不是在给自己谋利。我们都很好奇，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要何去何从？今天我和刘总都在，你要说说吗？……”　　“还有，众合的高总也问我了，他想了解你的想法。他手下的几名高管，都认为你一定会加盟众合，只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条件。但老高没这么想，他觉得他若邀请，你很可能会拒绝他，所以让我来问问你。”

刘以宁接口道：“高总这么想，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就是这样的想法，他为我们设计了几款接收机，包括最早的一批基站接收机。可以说，他几乎已经是众寻的人了，但是我从没感觉他他有加盟的意思。我和高总一样，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今天借着刘老师的金口，我也想听听他的想法。”

“就是，”怒发狂人点头，“这种事早晚都要面对的，如果你是在众合与众寻之间犹豫，那就同时谈谈，看看那边的条件更好。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个offer给你。……”　　“高平来了M大，和朱院士商量，一起搞一个北斗研究院。我肯定会在里面任职，而你，张邕，我知道你收下有一批人，还有现成的生产线。芯片的研究很需要你这一块，不如一起并过来，咱们师兄弟再次合作。你觉得如何？”

刘以宁道：“看来我没有你你们师兄弟感情深，但你师兄说的谈谈条件，我就觉得很对。我对出价一向很大方。”

怒发狂人继续道：“又到了三选一的时候，和你在德国一样，不过那一次，你选择了高平。现在，众寻，众合，还有我，你选哪一个呢？”

张邕默默的干了杯中酒，“我没说过我要选谁，我一个都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