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堡能为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贺乾神情一动。　　自从沙堡崛起后，东部沙漠便比以前安定了许多，其最大原因，就是沙堡生产的特殊粮食——　　合成淀粉。　　“原来合成淀粉技术并非谎言？”

贺乾诧异道。　　“当然，由我担保的话，沙堡能为旧城提供无限量的用合成淀粉加工而成的饲料，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秦澈：“断绝森林集团的饲料供应链，只允许旧城与沙堡交易。”

贺乾变得严肃许多，“此事应该要跟市议会商量清楚吧？”

“我代表的就是市议会。”

秦澈起身缓缓踱步，道：“旧城若能答应与沙堡合作，摆在你们面前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饲料供应的成本只要一降下来，旧城才有财力去开展其他产业，你们与贤者之乡合作搞出来的那些研究，才有落地的可能。”

贺乾陷入沉默，一时间不再发言。　　秦澈：“贺相顾忌的……不会是森林集团吧。”

贺乾叹了口气：“旧城的崛起，离不开森林集团和市议会的支持，如果我们现在取消与森林集团的合作，以旧城的实力，承担不起来自一号壁的清算运动。”

秦澈直接打断了他：“元麟和邓贤，都死了。”

“什么？”

贺乾望向秦澈，目光震撼莫名。　　元麟身死他是知道的。　　但邓贤……他怎么可能死呢？　　“他驱使蝎子党烧我的货，而且还将旧城当做十号壁新兵器的试验场，我亲手杀了他。”

贺乾：……　　“这两大股东一死，森林集团会落入谁的手里，贺相应该比谁都清楚。”

觉醒部是傅党创立的机构，眼前这位超凡老爷也是傅党的人，元麟邓贤若是真死了，森林集团极大概率会落入傅党手里……　　贺乾当机立断：“好，我答应您的条件，与沙堡合作！”

秦澈笑道：“肉粮的供应，需要一定程度上的微调，仅供应给一号壁、西堡、沙堡，不允许再出口给第四方。”

“可是这样一来……”　　贺乾脸色巨变，冷汗都从额头上流下。　　西南旧城，是沙漠上最大的肉粮生产地，其次才是绿洲联盟所在的北方沙漠势力。　　秦澈道：“照做就行了，这对旧城而言，不会有任何损失，况且，故意抽离一些产能，你们才有更多劳动力去干别的，不是吗？”

贺乾想从秦澈的这番话里，试图判断出他的目的。　　然而这短时间内，贺乾也没有什么头绪。　　他脸色复杂的看着秦澈。　　这个提议对旧城而言的确没有损失，相反，只专门将肉粮供应给三座城市的话，产能上就不需要那么大的压力，劳动力和财力也能抽离出来，贺乾才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贤者之乡在旧城活动很多年了，　　他们手上有不少在这片废墟上找到的好东西。　　电器电池、皮革家具、照明、玻璃、五金制品、工业设备等等……　　即便一件件的拿出去跑商，都能让旧城吃香喝辣，而若能自己发展起来独立生产，相信很快就能做成支柱产业，一号壁的电器，恐怖的利润，以后旧城也能独立制作，搞一个电器工厂出来，日进斗金它不香吗？　　苦哈哈的给一号壁生产肉蛋奶皮，还落不得好，赚的也不够多。　　“我……明白了，就听您的。”

……　　“秦顾问在跟贺元老商量什么？”

议事厅外面，胡炙等的不耐烦了，忍不住问向唐武。　　“不清楚。”

唐武双手抱臂摇了摇头，高层的事情他才不会好奇呢，反正都是斗来斗去，没什么新意。　　吴鸣道：“是在跟旧城谈生意。”

“老大，谈什么生意？”

胡炙又问。　　“秦顾问的意图，是想让旧城脱离一号壁和森林集团的掌控，如今邓贤已死，旧城必须第一时间捏在手里，成为我们的力量。”

吴鸣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清楚。　　想让旧城成为傅党的力量。　　秦顾问并非是完全为了他自己或者沙堡，旧城若能脱离森林集团，那就是相当于，拔掉了森林集团的一条臂膀，让他们更加虚弱，换来的则是傅党的强大。　　森林集团之中，即便元麟和邓贤死了，姜家俯首，也还是有很多死硬分子，不愿投靠傅党。　　从实力地位上，让他们搞清楚，以后的主子是谁，这有利于傅党在森林集团的渗透和人事裁撤与调动的工作。　　“从里到外的给森林集团做一场手术，卸掉他们的臂膀，拆除他们的大脑和心脏，只留下一具空壳，老爷们做事，颇为的艺术啊……”周森冷笑道。　　然而吴鸣却是凝眉道：“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说？”

“旧城作为肉粮供应链里最关键的一环，包括西部、东部、西南区域在内，很多城市的肉粮供应都得依靠旧城的出口，若是砍掉那些买家，断绝他们的供应，只怕会有无数城市转头去找绿洲联盟，寻求新一轮的合作。”

周森也是脸色凝重起来：“你是说……”　　“这会让绿洲联盟更加壮大。”

吴鸣和周森，并非是市议会的高层，他们只是觉醒部下辖的一个行动队，很多情报，他们是不知道的。　　绿洲联盟是什么立场、成份，他们无法判断。　　但其实在高层眼里，可能会在第一时间看出端倪。　　秦澈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　　就在秦澈进入旧城后的第二天。　　市议会就接到了这方面的情报汇总。　　茶室。　　傅贤正在为赵理肃、韩学士亲自煮茶，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赵理肃跟韩学士，则都有些焦急。　　“傅老，你倒是说说你的见解啊。”

傅贤笑呵呵的，一言不发。　　赵理肃道：“其一，断绝旧城与森林集团的关系，这个思路很清晰，失去了肉、蛋、奶、皮等货物的供应，森林集团将损失一条臂膀，势力大退。”

“其二，秦澈单方面宣布，只允许旧城向一号壁、西堡、沙堡供应肉粮，并要求削减他们的产能，作为旧城代表人物的贺乾，也不得不同意，因为这个条件从客观角度上来说，很符合旧城的诉求，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这是我看不懂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着把以前的客户都推向绿洲联盟吗？”

韩学士凝眉道：“若是各大城市的公民和官员们吃不到肉粮，只能向二号供应商绿洲联盟求助，这更会促成北方的铁桶一块，让他们与一号壁产生更严重的对立，我也想不通秦澈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赵理肃看向傅贤，道：“傅老，真的不阻止他吗？”

傅贤摇了摇头：“无力阻止。”

“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秦澈是故意的。”

“这话怎么说？”

傅贤为两人沏了茶，丢掉汤匙，笑道：“他在故意营造一种形势，故意让我们与绿洲联盟对立，从而促成一个新的局面，三足鼎立。”

“三足鼎立？”

两人面面相觑，安静听着傅贤的分析。　　“绿联是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且市议会此前就有提及过绿洲联盟在北部做的那些事情，而如今，我所获得的情报是，绿联已经控制了21号堡垒及其边境地区，还有将近八成的北方城市，都站在了绿洲联盟身边，形成了北方产业的内循环，和一套强有力的政权机构。”

此话一出，赵理肃跟韩学士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21号堡垒也开始站队了？”

“混账！边区军队的后勤跟兵器都是一号壁提供的，他们凭什么背叛我们！”

傅贤摆了摆手，道：“早就断了，后勤跟军器的补给，两年前就不再供应给21号堡垒，呵呵，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秦澈是如何得知的，原因是市议会内部矛盾的撕裂，以及矛盾的升级，党同伐异的现象太严重，内耗之下，边区从很早开始就在想办法自给自足，我们所能控制的，只有南方沙漠的自由进击军，可即便如此，进击军内部同样也是派系林立。”

赵理肃和韩学士陷入沉吟。　　西部有王庭殖装坐镇，他们总军区的调遣权力并不在一号壁这边。　　至于北方的21号堡垒，若真如傅贤所言，早已从经济后勤上断掉了供应的话，那他们投靠绿洲联盟就显得非常的贴合时宜。　　“那，秦澈的做法，与现在的局势，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赵理肃不由发问。　　傅贤笑道：“他试图让沙漠上的势力提前站队，分清立场，这里面有三个好处。”

“第一，让市议会在一定程度上一致对外，转移一号壁内部的矛盾，将力量整合。”

“第二，将西南区域与东部沙漠连成一片，利用沙堡的合成淀粉与旧城的畜牧产业，与一号壁组成联盟，形成更精炼的产业内循环，剔除掉冗余部分，这能提高效率。”

“第三，他试图让绿联主动露出马脚，挑起战争，打破现如今僵持的局面。”

说完以后，傅贤陷入沉吟，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着急，如果再等个十年八年，我们布置的那些计划也能一一启用，结果是一样的，一号壁迟早会与绿联一战，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在市议会取得更强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一切都能稳当一些。”

赵理肃道：“这就是超凡的思维吗？”

“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的敌人放在眼里，无论是尹党、苏党，还是绿联……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韩学士眯了眯眼，分析道：“我在想，如果他能做成此事，所能得到的好处，比我们更多。”

傅贤点点头：“正是如此，秦澈的野心并不小，战争来了，他作为超凡，又拥有权力和资源，能获得的东西，就太多了。”

“我如果是他，首先就会夺取灵璧市的兵权，为己所用，他现在暂代李信执掌觉醒部的特别行动队，本身就有一定的战力资源，包括合成淀粉、沙堡的兵器，旧城的肉粮，再加上市议会内部矛盾撕裂，如果想战胜绿联，必须合作，从而推出一个最合适的人去领导军队，这个人不是我们，更不是尹牧和苏裴。”

“那么……东党呢？”

傅贤嗤笑一声：“东党？只是人多而已，在他眼里并不算有价值的筹码，财阀们连正儿八经的兵权都没有。”

赵理肃道：“说句实话，就凭他，光是王庭就有一大帮人，不会给他面子，邓贤一死，舒亲王必不会跟他两立，他也使唤不动王庭殖装。”

傅贤没说话，似笑非笑的呷了口茶水。　　赵理肃跟韩学士对视一眼，纷纷有意无意的望向傅贤。　　他曾是王庭大权相，和殖装部队一样，都是彻彻底底的保王派。　　可如今因为夺嫡之战，舒亲王和月亲王渗透军队，使得王庭殖装彻底分裂，军内矛盾至今没有得到解决。　　试想，连大权相的面子都不给，秦澈这个外来者，哪怕他是超凡，也不可能使唤得动殖装军队的。　　傅贤笑道：“你们猜，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赵理肃道：“他控制了旧城，剿灭了蝎子党，应该会首先去满足紫堡跟锅炉城的诉求，再向我们申请接管三号盐湖分区，彻底的整合西南沙漠。”

韩学士点了点头：“紫堡军工打不开市场，但有他作保，能跟东部沙漠合作出口军工产品，紫光-18无论从材料、实战、产能、综合指数，都已经远超了沙漠上的普通枪械，甚至直追沙鳄-10，相信有沙堡在，紫光的出口，也能让更多人接受，从而让他得到紫堡的支持。”

“至于锅炉城……”　　“他们的煤正好是沙堡炼钢炼油最需要的东西，提升产能，扩大钢铁、炼油工厂在东部沙漠的覆盖，把锅炉城的煤供应直接垄断，一口吃掉，秦澈不是没有这个胃口，且他也有这个实力，还能与旧城一起动手，卡住锅炉城粮食的口子，饿他们肚子，不愿意的话，就逼他们就范，便能手到擒来。”

傅贤举起茶杯，不再多言，道：“森林集团的渗透工作要加快了，要在他完事前，把三号盐湖那片地区交给他做，最好是不要放在市议会手里，那样只会产生无穷无尽的内耗和斗争，我预感，我们的敌人可能会提前动手，明天你们把创伤行动组、执法机构还有警务部门的一把手们，都叫过来开个会。”

“傅老，您有什么打算？”

傅贤道：“现在，全力支持秦澈的工作，他不是要兵权吗，我尽力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