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会议室中，张蓉感觉自己脸都笑僵了。　　对话进行的非常艰难。　　她问：“你们是工作中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吗？”

对面就直接回答：“是的，很不顺心。”

“那么，是哪里不顺心呢？可以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忙解决。”

“胡荣完全不懂VR游戏制作，只会瞎指挥，搞出一堆烂摊子，害得所有人跟着背锅。所有人辛苦一整年的工作成果，全被他给祸害了，他还有脸在那里指手画脚，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纯粹是老鼠屎，看到就让人恶心。”

“这……”张蓉心里想，你这说的也太直接了，大家都是打工人，一般来说就算离职也不至于这么撕破脸吧。　　“可以帮忙解决吗？”

樊瑞才不管什么撕不撕破脸的，就胡荣那张老臭脸，多看一眼都嫌烦。　　张蓉陷入了沉默，她和胡荣是平级，真说起来，胡荣比她资历还更老一些，她能解决才怪了。　　但是又不能直接让这些人离职，所以非常的煎熬。　　好在，赵玉诚和胡荣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张蓉立刻解脱似的站起身来，“老板。”

赵玉诚大步走进来，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员工，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几个员工下意识的错开了视线，但樊瑞毫不退缩的跟他对视。　　这让他感到不快，但没有多说什么，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什么要离职？”

樊瑞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所以一点都跟他不客气，“为什么秦松云离职之后，胡荣这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烈焰》系列制作的人，空降过来当领导？”

赵玉诚皱眉，“公司自然有公司的安排。”

樊瑞毫不客气的顶回去，“那员工离职自然也有员工的考量。”

赵玉诚压下心中升腾的火气，“公司现在正面临挑战，你们这时候要离开，岂不是临阵脱逃？就算要走，也先做完手上的DLC，度过了这个难关再走吧？”

“公司面临的挑战，难道不是胡荣搞出来的吗？既然是胡总策划搞出来的问题，当然由胡总策划解决，胡总策划既是公司的总策划，又是《烈焰3》的主策划，想必带着团队跨过难关不成问题。”

樊瑞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不仅听得对面的赵玉诚脸色难看，边上的胡荣也早就脸色铁青，要不是赵玉诚在这里，早就站起来开骂了。　　尽管赵玉诚此刻心里也在大骂胡荣不干人事，尽给他添麻烦，但并没有直接出言斥责，现在不是发泄怒气，制造更多矛盾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公司培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总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就甩手不干吧？”

这话说出口，几个要离职的员工，也露出了愧疚了的神色。　　“你是想说我们忘恩负义吧？”

樊瑞直接挑明他的意图，“公司的培养？难道我们这些年不是在努力工作给公司创造利润，而是公司在白养着我们吗？”

赵玉诚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樊瑞直接打断了他：“《烈焰》系列给公司创造了多少利润？我们得到的报酬占其中的多少？需要计算一下吗？我们付出劳动，创造价值，得到回报，这是公平的交易行为，谁也不欠谁的！道德绑架也就骗骗刚进社会的天真学生，你看我很蠢吗？”

“没有公司提供的平台和机会，你们哪有现在的能力？！现在吃饱饭就要砸锅了吗！”

“我们的技术。”

樊瑞再次笑出声来，“最初是从学校学来的，后面是为了满足工作需要，自己辛苦提高的，不仅不是公司教会的我们技能，反而是我们自己提高的能力，给公司创造了更多价值！而且技术能力一直在提高，加薪的要求却从来没有通过过哪怕一次！所以不是我们欠公司的，而是公司欠我们的！”

要离职的员工们眼中的愧疚消散一空，此刻都眼睛晶亮的看着樊瑞：没想到樊组长居然是这么雄辩的一个人！每一句话都说得切中要害，而且深得我心！　　实在是——太帅了！　　赵玉诚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要不要把胡荣踢出局，换来这些人留下？　　这根本不是个问题，如果能换这些人留下，赵玉诚一点都不会犹豫。　　问题是——踢走了胡荣，这些人真的就会留下来吗？　　如果留下来了，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员工效仿这种行为？　　另外胡荣是网龙最老的一批员工，踢他出局，肯定还会牵扯出一堆的麻烦事。　　“所以你们的诉求，是要求胡荣卸下烈焰制作组主策划职位吗？”

他尝试着退一步。　　樊瑞摇摇头，现在才说这个，已经太晚了，他们已经被这段时间的勾心斗角折腾得彻底心累了。　　赵玉诚皱眉，摆出一幅很生气的样子问道：“难道一定要把胡策划这样的公司元老踢出公司，你们才满意吗？”

胡荣的脸色立刻从铁青转为惨白。　　大家都是职场老狐狸了，谁还还不懂这些话里的潜规则！　　别看赵玉诚一幅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只要对面答应下来，下一秒他胡荣就得卷铺盖滚蛋。　　但是樊瑞和胡荣也都清楚，就算撵走了胡荣，樊瑞接受了主策划的职位。只要完成了DLC的制作，网龙过了这个坎，今天想离职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被事后清算，一个都跑不掉！　　胡荣很怕樊瑞一口答应下来，虽然这样一来，两个月后樊瑞还是要滚蛋，但是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样他今天就得卷铺盖滚蛋！　　好在樊瑞没答应，他已经完全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再说了，集体离职是昨天下班后大家聚会一起下的决定，他不可能现在临时再改了。　　而且云梦那边也不会一直等。　　最后，在胡荣喜悦的眼神，和赵玉诚难看的脸色中，还是结束了这场谈话。　　赵玉诚拂袖而去，胡荣临走还不忘放狠话：“你们一定会后悔的！走着瞧！”

但这不过是一句空话。　　放在三年前，他们还能用竞业协议威胁一下员工。　　但是自从竞业协议被滥用，很多基层员工都被强迫签署竞业协议，闹出不少难看的场面。　　这显然跟大夏大力扶持第三产业发展的政策相违背。　　最后高层出手，对竞业协议进行了非常严格的规定，牢牢限制在掌握商业机密的岗位和个人，限制范围也被大大缩小。　　像他们这批人，根本没有协议限制。　　就算是秦松云，也只是被限制不能入职同类的VR大厂——也就是飞狐和荒岛。　　但是其他从事PC和主机游戏开发的公司，那是随便去的，更别提从来没人见过的虚拟实境游戏。　　只有像胡荣这种，可以在高层会议上出席的人，才会被限制到全品类的游戏公司。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如果商业机密被泄露，公司能得到的补偿也会非常丰厚。　　但是樊瑞显然不掌握什么公司机密，他们完全无视了胡荣，开始办理离职手续。　　因为主动离职，拿不到补偿金，而且场面已经很难看，为了避免更难看的事情的发生，流程走得很快。　　走出网龙的大门，樊瑞和同事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大楼，然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明天，他们就要去云梦工作室入职了，时间紧迫，他们都要回去做一番准备。　　云梦这艘大船，他们上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