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被花寡妇巧妙地带动起来，当白纸燃烧的时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白纸烧完，村民的巴掌都要拍烂了，不再叫花寡妇了，而是叫她花仙姑。所有人都叫她花仙姑。队长的眼睛看向了张卫东，他可能觉得今天的事情蹊跷，张卫东却耷拉着眼皮不看他。花寡妇在欢呼声中，整个人似乎都轻飘飘的，围着草垛的方向用古怪的声音大声念着什么。张卫东仔细去听，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花寡妇念了好一会儿，忽然指着前方对关月玲说：“老关，你妹妹来了，她就在那里看着你哭呢。”

她手指关月玲正前方，本来张卫东还对她心有忌惮按，可从蛇精现形开始，就断定了她还是个骗子，懂得一些化学知识的骗子，也可能并不懂，只是被人指点过怎么骗人。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张卫东也不准备揭穿，静静看着一个农村老太太的表演，超然所有人之外的感觉，还真是很奇妙呢。关月玲大哭着说：“小兰，小兰，你怪姐吗？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听咱娘的话，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关月玲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腿软软倒了下来。花寡妇开始收起东西，对关月玲说：“别哭了，有什么话你赶紧对她说，她在人间不能停留太久，我得把她送走投胎。”

关月玲除了自责，还能说出什么。村民们也像是看见了前面有个可怜的小女孩，偌大得一群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花寡妇控场的能力惊人。关月玲跟妹妹说话，她在那边又在那唱跳起来，不停绕着圈子。又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对关月玲说：“别哭了，你妹妹不能留在这里了，一定要送走了。”

“能不能让我再跟她说一回？”

关月玲哀求着。花寡妇为难的说:“我给她找了个好人家，等着投胎转世。投胎的那户是富贵人家，不用再受上辈子的罪。可怜她只是下凡历劫跟你们并没有亲人的缘分，却被妖怪囚禁，白白忍受二十年的痛苦，老关，你和你妹妹的缘分早就尽了，不要再哭了。”

关月玲果然不再哭了，擦了擦眼泪，就看见花寡妇又开始跳舞……就是跳舞，说破大天都是跳舞，跳了一会儿告诉关月玲，人送走了。关月玲感激地邀请花寡妇进家喝杯茶，花寡妇说：“今天可是耗费了我不少道行，老关，神灵们今天可是帮了你大忙啊。”

张卫东发现花寡妇很会拿捏人心，她绝口不提要钱的事，只说神灵今天帮了大忙，挺辛苦的，这是想让关月玲主动供奉神灵。关月玲不知道是圈套，感激地说：“花婶子，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酬神的。”

“嗯。”

花寡妇哼了一声，不再提这件事，架子拿得足足的。关月玲给花寡妇倒了一杯麦乳精加糖的开水，恭恭敬敬地说：“婶子，你辛苦了，今天多谢你帮我妹妹，我要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谢神吧，他们今天确实出大力了。”

关月玲走进屋里，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五十块钱来，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十块钱添上，走出来，就要递给花寡妇。花寡妇本来眯起的眼睛快速闪了一闪又闭上说：“嗯，就这样吧，我也要回去了，神灵们不能离开神座太久。”

张卫东一把拦住关月玲的手说：“花奶奶，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抓到妖怪的？”

花寡妇说：“小孩，这不是我的本事，是神灵帮忙，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的。”

张卫东笑了，走近花寡妇低声说：“你说要是我也用肥皂画个蛇精，是不是我也能捉妖了？”

花寡妇眼睛一下睁大，惊疑不定看着张卫东。“花奶奶，差不多就好了，别太贪心。”

张卫东又说道。两人也只说了几句话，关月玲就走出来了，把手里的六十块递给花寡妇，花寡妇却看了看张卫东对关月玲说：“老关，神仙帮人是不要钱的，你拿回去吧。”

关月玲慌忙说：“花婶子，那怎么行，神仙为我妹妹走了这一趟，可不是容易，这些请一定收下，我是自愿酬神的。”

张卫东拿起十块的那张递给花寡妇说：“花奶奶，神仙也要初一十五供奉的，这些请你拿去帮我给神仙们买点祭品，上一注清香，感谢他们帮了我小姨。”

花寡妇叹气说：“罢了，既然你们诚心诚意酬神，我就替神仙谢谢你们了。”

拿了钱，她的脸色铁青，今天估计本来是想大捞一笔的，可惜张家的小子居然懂得其中的门道，他也没把事情做绝，还是给了十块钱，也总算没白来。她走后，关月玲还感慨说：“这才是真有法力的高人啊，给钱都不要。”

张卫东心中说：“你不是读过私塾吗？怎么这些骗子的勾当都不懂呢。”

张卫东走出来，看见人们还三五成群议论花寡妇的神通，异口同声认为她是有真本事的，不然怎么役使鬼神为自己办事。他准备等几天去找找花寡妇，一个不识字的农妇懂得这些骗人的勾当，显然是有人专门教过的，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奇怪的手段，到时候都问出来，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用的上。特别是装神弄鬼的时候，还挺能唬人的，这是很厉害的天赋。能吃上这碗饭，不是简单的事。听花寡妇说送妹妹去投胎了，关月玲好像放下了最大的心理包袱。队长来找张卫东几次，带着他去肥皂厂看了即将成型的肥皂，看色泽这批肥皂没有什么问题。他十分紧张，唯恐肥皂厂的哪里出了叉子，到时候要吃公社的挂落。万幸没有异常。晚上的时候，又出事了。彩霞又惊恐地回来对关月玲说：“妈，我又看见那个女孩了。”

“什么？”

关月玲吃惊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往草垛走，她对张卫东使了个眼色，张卫东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草垛，果然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被堵在中间，天色黑了看不清人，关月玲颤抖着喊：“小兰，小兰，你是小兰吗？”

张卫东的眼力好，仔细分辨了一会吃惊地问说：“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