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见到张卫东母子过来，笑嘻嘻走上前：“钱到位做什么都快，咚咚你家房子我看一个月就能盖好了。”

这时候的人干活像拼命，不存在休息的问题，要不是张卫东要求做下水，起房子的速度会更快。关月玲说：“花那么多钱，想想都心疼呢。”

“嫂子你怕啥，咚咚在城里的店多能挣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满仓羡慕地说。他是村里最清楚张卫东在县城生意的人，队长也清楚，不过他们不是多嘴的人，回来没说过。关月玲听了立刻看了看边上没有别人听到就说：“那是集体的店，不是我们自己的。”

“我懂，嫂子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张卫东特地交代过，在城里盖房的人是从比较远的村子找的，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一下在城里起了两层楼，被人知道底细会有麻烦，张卫东没动工前就决定把麻烦从源头掐死。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满仓很有能力，两个工地他虽然经常不在，活还是安排得有条不紊。他准备等房子盖完以后，好好跟他谈谈，建筑虽然八十年代在内地还没起步，但是79年郭嘉已经确定了深圳特区，那里的机会张卫东不准备错过。队长又朝他们家走来，八卦又开启了。张英撇嘴说：“看看，又去了，比自己家盖房子还上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女人惊讶地说：“不会是真的吧，那孩子居然是......”“那还有假，队长一向无利不起早，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他为什么这么关心长腿女人？”

祝兰芝这个谣言制造者神秘地说。“嗷，我说呢，怪不得呢......”女人们恍然大悟，谣言传得飞快，不过只是他们私下说说，还没有胆子在当事人面前说话。“以后能不能少去城里，经常找不着你，多耽误事。”

队长一见面就埋怨。满仓识趣地离开了，大人物的谈话，他不方便听。是的，认识张卫东越久，他就越心惊，这孩子，不声不响做出这么大的事，还在村里低调的很，这份心性，让满仓从心里害怕。换成大人谁能做到，沈奇宁吗？他也只是跟着张卫东干活，回家就张扬的要命，好像挣了不知道多少钱似得。而人家张卫东呢，不声不响地挣钱，外表谁看他不是平平无奇？“村里有你老人家在，就是一根定海神针，谁也翻不了天，哪用得着我，大爷你太抬举我了。”

“你只要一不在，我的心就不安，肥皂厂的厂房地基也快好了，快跟我去看看对不对。”

工厂建设之前是要做很多准备，预留很多接口水道之类，张卫东的图纸村里的泥瓦匠看不太懂，队长把他抓回来，也是在问图纸的施工问题。就像他说的，张卫东一不在，工作就要停下来，等队长进城去问清楚才能继续，这让他恼火又没办法。厂房的施工队其实也是村里的，北洼村的爷们最拿手的就是去工地搬砖，他们从小就开始做这样的活，也不觉得辛苦。后来有点脑子的都混成了大工，开始挣钱了，还有很多人一辈子做小工，五叔张暮秋就是一辈子小工。可惜这年头搬砖的大工也不挣钱，还是要靠生产队的地。厂房占地七亩，是河滩的荒地，张卫东仔细检查了一遍，纠正了几处错误，然后告诉队长说：“最难做的几个地方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工程队自己做没问题。”

队长的脸这才由阴转晴，不高兴地说：“没问题了你以后也要多回来看看，别让我天天去薅你。”

“好的，都听你的，我的好大爷。”

回来的路上，张卫东看见了一个抹着鼻涕的小男孩，见了人出溜一下缩回了屋里。张卫东说：“大爷，这不是小九吗？他爹死了，他娘身体又不好，他是怎么过的？”

队长说：“多亏了他家的猫。”

“原来他就是猫养大的孩子啊。”

这件事在村里传了很多年，张卫东也听说过，好奇地要问个清楚。“我原来也不信，可是后来那只猫来找我帮忙，才相信地。”

小九的爹是个傻子，他爷爷用一斗米换了个媳妇，小九三岁的时候，他爹就淹死在村口的塘里，他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养他。可她一个女人身体又弱，挣不了几个工分。生产队每年都会往塘里投放鱼苗，小九家养了一只铁脚狸花猫。小九娘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狸花猫就在家看着小九哪都不去，有几次他娘都发现小九的头上有死老鼠，应该是老鼠来咬小九，狸花猫把老鼠都咬死了。家里太穷了没有吃的，狸花猫经常从鱼塘抓鱼回家，有一次队长亲眼所见。那天凌晨的时候，队长一个人回家。看见一只猫跑到他面前，抓着队长的裤子让他跟着自己走。好一会儿才弄清猫的意思，队长好奇地跟了过去。到了地方猫停下来，队长看见一条七八斤重的大青鱼。很吃惊，这么大的鱼可不常见，怎么会在路边？猫见他不动，又叫着扯他的裤子到鱼身边。他这才明白，猫是让队长帮它拿鱼的。队长拿了鱼，想往自己家走，猫拦住他，示意他往小九家的方向。于是队长提着鱼，猫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一直来到小九家，看着他把鱼放在院子里。放好鱼转身想走时，却看见那只猫拦住他，对他作揖感谢。队长只觉得毛骨悚然。原来是它抓来的鱼太重了，猫拖到一半拖不动，才去村里找人帮忙的。从此以后队长就下意识照顾他们，经常能看见小九一个人，狸花猫在身边陪着他。见队长说得有鼻子有眼，张卫东走到小九门口往里看，见小九藏在门口面盯着大眼睛盯着他，张卫东才要碰他，一只猫飞快跑过来，站在小九面前，警惕地看着他。队长走过来对猫说：“没事，他是想看看小九。”

狸花猫炸开的毛慢慢变顺了，温柔朝队长叫了一声，趴在小九面前舔毛。这画面太震撼了，张卫东只觉得热泪盈眶。万物有灵。队长说：“生产队以前没钱，想照顾也没办法照顾到他们，现在好了，让小九他娘去肥皂厂上工，挣的工分足够养活他们母子俩了。”

张卫东给他深深鞠了个躬说：“谢谢你。”

队长说：“这孩子说什么话，我是队长，照顾咱村的社员，不是应该的。”

走得很远，回头看时，那只狸花猫还安静地躺在小九面前，眼神宠溺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