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爷爷奶奶都在城里，张卫东却更喜欢乡下呆着，老两口天黑就睡，老年人作息不同步，还是习惯在关月玲身边。珠城弄来的电视机配件做完，他就准备回村子里住两天。店里有张老黑帮着管钱，那是比亲爹还让人放心。去上海找大供货商，成了最重要的事，不过他也不急，准备等这一批电视卖一阵子手上有钱再去。因为安南战争，电视机这阵子的销路势头略微上升，但是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一百多台一下搬空，而是每天三台五台地销货。城里是消费的主力，虽然是地级市，消费力也有限的很，动乱才结束，乡下的生活还是仅仅能果腹而已。他们真正买的起电视机，要到土地包产到户以后。市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温养。到村口就看到一个孕妇端着盆去塘里洗衣服，村里人洗衣服都是去那里。孕妇的肚子看起来已经很大了，张卫东说：“嫂子你注意点。”

孕妇叫爱军，生过一胎了，是个男孩可惜没保住，现在看她的肚子都已经不小了，还自己出来洗衣服，不过这年头大家都这样。爱军说：“我身体好，没事。”

她个性强，天天跟婆婆吵架。不然也不至于都快生了，还要自己出来洗衣服。张卫东站在岸边看着她艰难地走到塘中心的空地，扶着肚子坐下开始洗衣服，边上还有几个人婶子大娘跟她聊天，这才放心回家。张老黑送他回来路上又买了十斤肉，五斤猪油，又买了一堆零食糕点，满满当当地回来，他顿顿无肉不欢，在城里的时候，黄氏舍不得，他很节制，回家就不管了。关月玲见儿子回来很高兴，对他买东西也麻木了，买什么就让彩霞做什么。妹妹已经能走路了，眼里看不见哥哥，跌跌撞撞扑在零食堆前快乐地叫着，张卫东把东西放她身边，随便她扒拉。“你就惯她吧，哪像个女孩子。”

关月玲责怪，张卫东嘿嘿笑不反驳。吃了饭，就去看房子到什么程度了，满仓说：“我跟你妈说了，明天上梁，你们要不要摆上几桌，请村里人沾沾喜气。”

“妈，你怎么没跟我说呢，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你不用管了，我准备好明天的菜了。”

关月玲毫不在意地说。“在哪里，我要先看看。”

“你这孩子就是没出息，天天想管锅台，叫你别管了，烦人。”

张卫东还是坚持去看了，见她准备的是萝卜白菜和五斤白面，肉如果不是他买的话，只有一斤的样子，不由苦笑说：“妈，你明天准备请几个人来吃？”

“没谁，就咱家的几个邻居，还有你五叔来帮忙。”

关月玲开始显然是想瞒着他的，为啥，还不是为了省钱，没想到张卫东还是知道了。这孩子花钱大手大脚，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张卫东看完就跑出去，关月玲气得不行说：“你给我回来，小孩子家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明天的事不许你插手。”

但是张卫东跑得快，等她到门口，已经见不到儿子的影子了，她本来气得不行，却忽然笑了说：“算了，你想怎么就怎么着吧。”

张卫东走到肥皂厂见队长果然在那看着就说：“大爷，借个马车用。”

“一边去，生产队的东西怎么能谁想用就用？”

他吐了口烟没好气地说。随手递了包烟过去，队长毫不客气地接着说：“给烟也不行。”

张卫东转身这就走说：“这么点小忙都不帮，以后你也别想找我帮忙了。”

“回来，你明天是不是想嘚瑟嘚瑟？”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算准张卫东回来一定会找自己。“人一辈子能盖几次屋，好容易盖一回，肯定要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

“就你能，行吧，去牲口棚吧，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爷，明天你也过去好好喝一杯。”

走到牲口棚，发现马车果然已经套好了，还配了个马车夫，桃花运最旺盛的张老四。张卫东递了根烟，他接过来说：“过滤嘴啊，好久没抽了。”

就是生产队长，也不能天天抽过滤嘴，常抽的还是他那根黄澄澄的老烟袋。接了烟，张老四问：“你用马车是要去哪里？”

“镇上吧，买点东西。”

张老四拿大米换了个老婆，他运气最好，换到了场上当时最年轻的婆娘，村里都说他老小子运气好，却没有人想过二十多岁女孩的意见。车子才开始走，他就打听张卫东的底细，不过水平太低端，被张卫东随口破解：“四哥你爽死了吧，找了那么年轻的老婆。”

“哎呀，你可不知道啊，那女人，就是个木头......”一路上，张卫东都听他在吐槽自己的老婆，没有情趣，不如李萍的肉软，说得像摸过李萍似得。又说在床上的时候，他觉得那女人是块石头，不，比石头还硬......可能张卫东戳到了他的爽点，一路上就连两人行房的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他把自己标榜成了神勇无敌的铁枪头。张卫东呵呵心说：“男人，最在意就是这了吧。”

不过还总是在关键的节点插话，这下张老四更兴奋了，说得更详细。别说，听起来还挺带劲的。到镇上张卫东直奔供销社，他手上有粮票糖票，这里买得又便宜，他买了十斤糖，二十斤各式糕点，接着又转战到菜市场，买了鸡鱼肉蛋大肘子羊肉牛肉等等，足足花了六十多块。张老四在一边看得咂舌，老天爷，这样花钱啊，还过不过了？他居然还又跑到卖馒头的地方，把所有的馒头包子都买走了，又花了十几块，这才心满意足地看着东西说：“嗯，这下差不多了。”

张老四心说：“小祖宗，你还想把整个镇子都搬家去吗？”

他没见过有人这样花钱，这么多东西就是娶媳妇的酒席都够了吧。枉他刚才还为一袋米换个媳妇沾沾自喜，被打脸了，生疼。马车都走了，张卫东又让他回头，一千响得鞭炮，居然买了四鞭。张老四恨不得替关月玲教训他一顿，以后的日子不过了吗？他原以为张卫东自作主张花这么多钱，回去关月玲一定会大发雷霆，路上他都想好要发生的场景了。可没想到，关月玲只是扫了一眼马车说了句：“我不管了，你自己操办吧。”

说完就走了。就走了？张老四不理解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拿钱不当钱，难道不应该使劲揍一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