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任老师就是自己的父母。外婆言传身教之下，她身上总有一种村里其他妇女没有的气质，虽然生活把她折磨的面目全非，可这些骨子里的知识沉淀是磨不掉的。所以张琳的行为在当时的人眼里，是不要脸，是年纪小小就想男人，是不可原谅的，但她没有，她选择了理解和引导。儿子的处理方式都落在她眼里，她没反对。所以走出刘校长家的时候，她说了一句：“你做的很好，你二姐这次要是没有你，除了死没别的路走。”

这个年代，谈情说爱会被人唾弃，有一部从前的老电影，内容是一位厂里的小伙子，找不到对象，愁得不行，整天请假出去自己想办法找。后来闹到他在马路上，看见人家漂亮姑娘路过，就跳出来要跟别人交朋友，姑娘骂他流氓，把他扭送到警局，警局通报厂里，厂里全厂通报批评。张琳的行为比那个电影里的小伙子要严重多了，真要放任不管，她自己根本受不了流言蜚语。才九岁的儿子，俨然已经成了她们全家的依靠。张琳出事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处理能力，棘手到她不知所措。但是她紧接着就看见了张卫东超强的行动力，跟受害者家长沟通，跟她商量为张琳转学，又马不停蹄到刘校长家去操办。从刘校长家出来，关月玲越想越后怕。张卫东说：“妈，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二姐年纪还小，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你回去也别骂她，最好别提这件事。”

“嗯。”

关月玲说着，牵着儿子的手说：“回家吧。”

她是内敛的人，很少表达感情，见她伸出来的手，张卫东楞了楞，笑着抓起来。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地长长的，夜色中两人相互依靠。“我不去，我不去。”

张琳羞得盖上了被子。关月玲说：“还由得了你。”

张卫东把二斤糖，二条黑鱼，交给张琳让她提着，张琳不愿意。关月玲翻脸说：“你自己惹的事，咚咚给你解决，你知道黑鱼有多难买吗？他一早五点多就出去给你找，给我好好提着，敢不听打死你。”

张琳只好提着东西，垂头丧气地跟在两人后面，张琳一天没出门，还不知道她的事已经几乎传遍了皖北城，那个时代这种新闻，能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人尽皆知。附近认识他们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快看，就是她。”

“就是这个丫头啊，可真够不要脸的。”

“还有脸出门。”

有心善的会说：“你们说什么呢，她只是个孩子...”张琳慢慢领略到问题的严重性，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停下来不走。关月玲脸色难看，身体站得笔直，直直看着远方，没回头看张琳。张卫东说：“二姐，你没错，走吧。”

张琳说：“咚咚，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

“二姐，你今天要是不走出来，以后更不敢出门，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你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账话。”

关月玲说：“咚咚说得对，走吧。”

走出他们所在的街口，人慢慢地多了起来，外面人流如织。张卫东指着忙碌的人说：“二姐，你看，到这里是不是就没有人认识你了，你不是世界中心，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在意你，时间久了，就不会有人再提这件事了。”

张琳的心情这才好了点，三人走到了苏景阳的家。他的家不大，张卫东敲门，苏父走出来，一见张卫东就笑了说：“张卫东同学，你怎么来了？”

张卫东说：“苏景阳的头破了，我妈过意不去，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去市场买到这两条黑鱼，吃了伤口好的快。”

“不用客气的，小孩子的伤口长得快。”

说着招呼他们进屋，见到张琳的时候，顿了一顿，也对她笑了笑。张琳的心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直到看见苏父的善意，心情才略微放松了些。走进屋苏父就喊：“苏景阳，苏景阳，张卫东同学来了，你快出来。”

苏母也从屋里走出来，一眼看见了灰溜溜的张琳，鼻子不由哼了一声，张琳吓得一哆嗦，躲在张卫东背后。苏父咳嗽一声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才说：“来了，都坐吧。”

苏景阳走出来，见张琳也在，捂着打着纱布的头后退两步说：“你来干什么，还想来我家打我？”

苏父说：“这孩子，同学来家了，你是男孩子，就不能大气点？”

人到齐了，张卫东拉了拉张琳的袖子，她只好走出来，对苏家三人说：“叔叔阿姨，对不起。”

苏母说：“女孩子怎么能这样？瞧把我们孩子打的。”

关月玲说：“都是我们不好，千万别生气。”

张卫东不想看见母亲对别人低声下气，就站起来说：“叔叔，阿姨，你们看，我们全家都来了，我二姐是女孩子，你们就原谅她吧。”

苏父爽朗地挥手：“哪有什么事？老实说不是儿子的头受伤，我还见不到咱皖北城传说中的神童呢，张卫东同学，这件事过去了，都别提了。”

这次就连苏母都没说什么，他们是机关干部，对成绩好的孩子有天然的好感，更何况张卫东的成绩更是好的离谱那种。事情说开了，聊天的气氛就好多了，其实就是苏父和张卫东两人的聊天，关月玲都很少插嘴。张卫东看见二姐偷偷瞄了苏景阳几眼，被他妈妈发现了说：“苏景阳你进去吧，功课还没做完。”

苏景阳慌乱地应了一声，走进去。今天来道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卫东特地跟苏景阳的父母说了一句，张琳转学走了。苏父遗憾地说：“哎，俩孩子不是同学了，以后我不一定能见到张卫东小朋友了。”

张卫东笑说：“没事没事，咱们住的不远，以后苏叔和阿姨没事的时候，也去我家走走，我家平时也没什么客人，很无聊的。”

苏父高兴地说：“真的，那我可真不客气啊。”

走出苏家，张琳扭头看了好几眼，因为刚才苏母又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张琳的脸色苍白，面无人色，抓住张卫东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