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卫东就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丁开朗的父亲，他双手插在衣袖里，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人来的校门，却不进去，便走过去问说：“你怎么不去进去？”

老人局促地搓手说：“开朗让我在这里等他。”

“他惹事拖累你，还嫌弃你？凭什么？走，我带你找他去。”

拉着老人的手就要往里走，老人慌忙说：“不去不去。我是伺候人的，给他丢人了。”

深埋在骨子里的自卑，有的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别说别人了，可来自亲儿子的鄙视，老人的心里还是会难过的吧？他年纪看起来得有六十岁了，这个年纪才做二十岁的丁开朗的爹，结婚一定很晚，看人的时候，眼里总是闪过慌乱和紧张，就算是跟张卫东的眼神对视，他的眼神也像小兔子一样闪避。“叔叔你今天来是作什么？”

“好容易才凑够了医药费来交给学校，担心拖的时间太长，学校不高兴会影响我儿子的前程。”

“学校让你们赔多少？”

“一百二十块。”

余震被打的不知道怎么样，但是一百二十块医药费，真是不算少，看着老人头上的破瓜皮帽，身上的对襟大褂都是油，穿戴也不是很齐整，为了凑够这些钱，一定很吃力。于是张卫东就陪着他说话，老人说话不设防，什么都往外说，果然这些钱全是借的，他费了这么大工夫，却被儿子命令在门外等，最可怕的是老人接受了这种身份，习惯了儿子的命令和索取。等了一会儿，丁开朗摇摇晃晃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张卫东也在他爹身边，楞了一下还是走过来，远远地就伸手说：“拿来。”

老人伸手就要递钱过去，张卫东扯过老人的胳膊问丁开朗说：“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要你来多管闲事？”

“这是你爸从好几个人那借来的，你连句感谢都没有，还对他这个态度，他欠你的？”

“谁要他生了我，生了我就要养我，我真倒霉，成了他这样的人的儿子，他为什么要生我，我情愿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

丁开朗大声吼道，他的世界观总是很奇特，以至于看着悲伤的他，张卫东觉得似乎难以指责他。老人捂着脸蹲在地上哭说：“开朗，做我的儿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对不起你。”

一个愿虐，一个愿意受虐，这是什么人间惨剧，丁开朗做老人的儿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爹呢，为他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简直就是世界上组合最奇特的一对父子了。可就是这样的家庭也和谐又自然地存在。“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抛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了，他没有资格横加指责别人，你看不惯的亲子关系，不一定就是不合理的。也可能就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没去宿舍，而是直接去了赵君梅的办公室，进去一看，他来的居然是最晚的，是个同学都已经到齐了，朱凤年打招呼说：“早啊。”

强笑着打了个招呼，他迫切想找到胖子段永明，问他丁开朗的事。赵君梅安排的课程简单粗暴，直接把教材发下来让他们自己学习，等学完以后，老师才来讲解，特地把张卫东留下来教训他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贪图享受住在家里，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必须住在宿舍。”

“是，老师。”

一个字都没敢多说，他老老实实的答应。赵君梅很满意他的态度说：“这就对了，你这学生还有救。”

朱凤年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说：“咱俩的宿舍就在隔壁，以后一起学习。”

赵君梅安排好，就把他们赶出去，随着大家走出来，朱凤年说：“学校以后经常会有活动，咱们的上课时间和普通的班不同，所以赵老师才让你住宿舍。”

原来如此。学霸的世界只有学习不交朋友，这个班的同学出来以后，飞快消失了，就连朱凤年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张卫东只好抱着教材回了宿舍。宿舍里胖子和靳磊两人居然也在，靳磊正指着胖子的鼻子大骂，听了一会，原来还是在骂他被左晓梅那个女人勾了魂。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骂了一会见胖子毫不反抗，靳磊伸手说：“还钱。”

胖子心虚地看了看张卫东，见他没提那天借钱的事，长长松了口气，从身上拿出几张钱来，捡了张五块的还给靳磊，靳磊又从他手上拿了十块出来说：“这十块给你买饭票，省的都被那女人骗过去饿死你。”

这可能才是真朋友，一边骂的你狗血喷头，一边又真的在关心你，胖子的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每月能有八十块的生活费，这些钱足够一家人生活了。可是看胖子的架势，被左晓梅弄走不少。胖子见张卫东似笑非笑看着他剩下的五块钱，便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张卫东被他看得心软，轻轻点头意思是不要他的五块钱，他才高兴地装起来。靳磊说：“死胖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个左晓梅哪里好了？大学都考不上，就是个社会青年，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她？”

胖子立刻来了兴致说：她的腰好软。这个话题让靳磊来了兴趣：“你摸过？什么时候？在哪里摸的？她怎么同意的？”

很显然，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靳磊还是个处男，所以对这一类男女两性神秘的话题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