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的士兵显然不如南岸那么有组织有纪律,一阵箭雨下去,虽然口中骂骂咧咧,但还是立刻缩了回去。 陶旭仔细观察,只见这些士兵都是四五十人一队,并没有整齐统一的指挥。看来最高指挥官不过是队主一级。 “你就留在这里,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
陶旭还是放心不下南岸,他拍了拍孙弘的肩膀,示意他留下,自己又快速奔回了南岸。 南岸这边的动作之快还超出了陶旭的想象。 由于陶旭这边寡众悬殊,根本无力主动出击。南岸的部队得以从容的调兵遣将,肆无忌惮的指挥列阵,根本不顾及浮桥守军的感受。 “娘的!”
刘建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自从加入了陶旭麾下,还没这么憋屈过,可上面给自己下的是死命令,他也不能违令。 “怎么样了!”
陶旭一路狂奔而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起了战况。 刘建连忙说道:“二郎你自己看吧,估计列完阵就要进攻了。”
“未必!”
陶旭却浇下一盆冷水。 “吹响号角!奏起鼓点!要大声!”
陶旭回头对鼓号手大声吼道。 浮桥顿时响起了阵阵鼓号之声。 南岸的军队之前看浮桥守军对自己的行动无动于衷,明显有了轻视之意。一些南军的一线队主甚至背对着守军来指挥自己的部下列阵。现在一听浮桥守军不甘示弱,立刻加快了列阵速度。 可与之前的阵型不同,南岸的部队明显看到了北岸部队的火把亮光。南军很快又重新开始列阵。 只不过这一次南军把四百步的阵线宽度加宽到了六百步。 在漆黑的夜里,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陈列在陶旭的面前。队伍的一线此刻已经改成了刀盾手,巨大的盾牌后方是一杆杆长枪组成的枪阵,密密麻麻,宛若一只逐渐闭合的巨口。 即便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沈奂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己方八个大队四百人这很好计算,而对面仅看火把的数量就有四五千人之多。而这第一线方阵的背后,还不知道纵深有多少预备队。 以十倍之力狮子搏兔,对方这次没有任何轻敌之意,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沈奂闭上眼睛,静待那一刻的到来。可凉风扑面,南岸的部队列完阵型却不动了。 沈奂不解,他茫然的看向左边陶旭所在的方阵。尽管黑夜里看不太清,但陶旭和刘建凑在一起不住的观察,他还是能看得到。 刘建心里也有些纳闷,“他们怎么不动了?”
“哼,还不是忌惮我们身后的人么!”
陶旭冷笑道。 刘建回头望去,只见北岸也是火光通明。 只不过北岸的房屋宅舍太过密集,北岸的军人们只能聚集在御道中央。 御道本身虽然宽阔,但沿着御道两侧的房屋却十分高大,御道的右侧甚至有很多朝廷的官署衙门。这些房屋一直排到了秦淮河的沿岸,却限制了北岸军队的散开。 这样以来,陶旭面对的北岸军队就是个阿拉伯数字的1形,而面对的南岸军队却成了一个中国数字一形。 这一进一出,北岸的部队反而成了自己虚张声势的援兵了。 陶旭虽然表面还保持着冷静,但心里清楚这种虚张声势只能骗得了一时。如果对方真的展开进攻,自己这点人就得玩完。 “朝对方放箭!”
陶旭再次下令。 刘建虽然不解,但还是下令弓弩手一起放箭。 要知道这次任务重时间紧,庱亭军并没有携带数量充沛的箭矢。平均分配下来人均不到十支箭,只够十轮射击的。 但面对浮桥守军的试探性射击,南岸的军队还是往后退了数步。直到拉开到一百步开外,才逐渐停下。 陶旭不住的观察对方的行动,从这一轮试探性射击的反应来看,对方的训练也不算非常有素。部分方阵在后退时发生了脚步不齐,人员拥挤的情况。陶旭默默的把这些组织性不强的方阵给记了下来。 “二郎,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耗下去吗?”
刘建急着问道,“不管哪边,只要有一边发起进攻,我们就全得跳河!”
秋末的秦淮河水格外的凉,尤其是深夜。四月份的秦淮河水陶旭就不敢试,现在跳河,冰冷的河水会迅速降低人体的问题,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陶旭当然不会走到这一步,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可干等也不是办法,他拍拍身边一个士兵的肩膀,对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士兵听完便站起身对着南军大声吼道:“这里是都亭侯、射声校尉,骁骑将军王敬豫麾下陶旭,奉命率部驻守朱雀浮航,有进犯者格杀勿论!”
刘建大惊失色,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还自报家门,这不是自杀吗?还不如直接跳河来得干脆呢! 可对方沉默了片刻,也派出了一人骑着马跑出队列喊道:“尔等既为骁骑军佐属,为何见到本管上司却拦路阻行?”
本管上司?陶旭有些糊涂了,骁骑军的上司是中护军啊,这不是还没决定谁出任中护军吗?怎么就本该管辖了呢? 对方见陶旭不答,也知道他困惑,便解释道:“这里是新任中护军郗公,奉太尉之名,接管京城防务!”
这话的信息含量太大了,陶旭一时无法理解。郗公?是郗愔?郗昙?他拉着那个喊话的士兵,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哪一位郗公?还请明言!”
“是太尉之侄,郗迈公!”
是他?可朝廷并没有公开的任命,王导和庾冰不还在那僵着吗?难道这是自封的? 陶旭心中闪过一万种念头。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办法,的确郗迈就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中护军人选。如果没有这些突发情况,倘若郗迈直接找到陶旭,说不定陶旭还就相信了。 可在这种当口,无论内心怎么相信,他都不敢放郗迈过去。 过去,就是御道,御道两侧就是朝廷各级官署衙门,再往北,就是皇宫。 更何况北岸那些士兵的来历还不清楚。 陶旭紧紧地捏住拳头,手掌心里都是汗水。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冷静,还是冷静。 “末将从未接到过任何中护军的任命,恕无法遵行!”
陶旭让手下大声喊道,“如果郗公真的接到中护军的敕令,还请将军明示,末将才好遵令!”
南军出列的那名骑士这次听了却一言不发,直接调转马头回到了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