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恬笑容可掬的抱拳答道:“诏书的意思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恭喜季公荣任中书令,以后也要称呼一声庾令公了!”
庾冰一时不解其意,连忙又展开诏书反复观看。 “这是天子当着百官之面亲笔手书,又有天子之玺为印,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
王恬解释道。 庾冰反复看了几遍,王恬所言的确不差。看笔迹是皇帝的亲笔,看用印也是皇帝贴身的玉玺。这种重大人事任免还是皇帝当众所写,又怎么能造的了假呢? 庾冰开始不明白王导的用意了,可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被动接招。 “既然是天子的意思,那冰义不容辞!”
庾冰收下了诏书。 “好!”
王恬双眼一亮,“天子和百官都在太极殿西堂等待令君呢,这边请!”
“子初兄,你的部下先不要回营,就在这里候命就是。你去安排一下~” 就在庾冰和王恬一番扯皮之后,身后的王洽悄悄拉了拉陶旭的衣袖,把他带到一旁低声吩咐了两句。 陶旭向孙弘招了招手,“我要随王敬和进宫给弟兄们讨封赏。你先带着各队在御道两侧休息。”
孙弘应了一声,陶旭便随王洽一起进宫了。 走进司马门,宽大的宫城让陶旭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上次进宫还是走的侧门,皇帝的后宫房舍精巧比起后世的紫禁城那是差远了,陶旭丝毫没有感受到震撼。直到今天从司马门穿行,陶旭才深刻感受到皇权的宏大。 大丈夫当如是乎~陶旭差点脱口而出。要是被王洽听到那就麻烦了。 四人两前两后,一路无语。走到太极殿西堂门口,一大群官员们正站在殿门口等候进入,看到这四个人来到,表情都十分复杂。 尤其是太常蔡谟,当日他和庾冰一起进府,没想到王导连他都一起骗,这让一向高傲的蔡谟十分愤怒。如今看到庾冰,他竟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季公!”
蔡谟的中气十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你怎么才来呀!”
庾冰还以为他也是看自己笑话的,冷笑了几声,也不回答。 倒是王恬主动出面,他向等候已久的百官们连连致歉,又是说自己军务繁忙,又是说庾冰从外地赶回,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请诸位多见谅。 “既然都到了,那就一起觐见天子吧!”
蔡谟没好气的言道。 进了西堂,陶旭发现天子正座的两侧已经是高官满座。皇太弟琅琊王司马岳坐在皇帝的右手边,丞相王导则坐在皇帝的左手边。 王洽默默地走到父亲的身边,接过了弟弟王荃的工作,替王导揉起了背。 王恬也手按刀柄,默默站到了王导的另一侧。 他倒不是拥有什么剑履上殿的特权,而是身为禁卫军官,他自然拥有带兵器进殿的资格。 同理,陶旭也在王洽的吩咐下没有解除武装,而是直接身着甲胄进入西堂,惹得群臣一阵交头接耳。 陶旭看到坐在人群中的谢尚默默地捋着颌下的长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曾经在鸡鸣巷见过的帝党大臣们也都个个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庾冰的入场自然是引起了一阵骚动。他旁若无人的在百官注目礼下径自走向右侧,在宗室外戚的行列中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相父,你看人都到齐了.....” 年轻的皇帝换上了一身黑色衮冕正服,一直穿在身上也挺沉的,一看庾冰这个主角到了,他连忙转过头咨询王导问道。 王导正在闭目养神,不用睁眼他也能听出庾冰到了,他微微点头,“那就开始吧。”
王恬当即向前一步大声喝道:“百官见过天子!”
在王恬等一干甲士的看押下,百官犹如囚徒一般向皇帝毕恭毕敬的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而王导只是侧过身子站起,并未跟随百官一起行礼。 “卿等都起来吧,不用多礼!”
皇帝一向爱官如子,行礼既毕,连忙示意起身。 百官归位,皇帝看了看王导,见他没有反应,便主动开口道:“夜来京中喧闹,朕竟不知何方逆贼作乱,幸得相父见机行事,及时扑灭叛乱。朕心甚慰啊~” 王导淡然的谢道:“陛下仁德,亿兆臣民无不感佩,而二三宵小跳梁丑类夜来明火执仗,公开用冲车撞击司马门,行同谋反,老臣请陛下降罪!”
“来呀!”
王恬高声喝道,“都带进来!”
以武陵王司马晞、右卫将军赵胤、步兵校尉郭熙、长水校尉杜援为首的一干叛军军官被五花大绑着押解进了西堂,跪倒在地。 负责押解的正是荀羡,他回头看到陶旭,两人都会心的微微一笑。 “司马晞,你既身为皇室宗亲,天子叔父,为何公开谋逆?”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中年男子。 司马晞一见到他就双目欲眦,刚要暴起,却又被身后的士兵死死按住。 “王彪之!是你骗我说天子被人劫持,我才!”
司马晞还没说完,王彪之就连连摇头。 荀羡一个眼色,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两个耳光抽的司马晞嘴角鲜血横流,说不出话来。 “陛下!”
王彪之返身对着皇帝拜倒在地,“臣身为镇军将军司马,对武陵王有失察之责,请陛下降罪!”
皇帝简直都要无语了,他瞥了一眼王导,连忙亲切的对王彪之表示了慰问,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陛下以德治国,老臣感铭肺腑!”
皇帝身边的王导终于开口了,可他依旧闭着眼睛。 “王彪之虽然失察,但终究勇于检举。若无他事前揭发,臣又焉能料敌机先?尚书台尚缺左丞一名,臣以王彪之刚直,现举彪之任尚书左丞,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端坐高位的诸葛恢和谢尚。 尚书左丞相当于尚书台的监察,负责监督弹劾尚书台的五曹尚书、二仆射和尚书令。几乎是尚书台内最有威慑力的职位。 王彪之是王导的侄子。他要出任这一职位,等于把身为一把手尚书令的诸葛恢和二把手的尚书左仆射谢尚给牢牢看死了。 皇帝虽然年轻,但察言观色见风使陀的本领却一点都不年轻。他的祖父晋元帝在日尚且称王导为“仲父”,他对于王导的意见更是从谏如流。 当即皇帝就挥毫落纸,写就了一封圣旨,盖上了玉玺。 “臣领旨谢恩!”
王彪之从宦官的手里接过圣旨,默默地坐回了本位。 “那这些反贼,依照相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呢?”
皇帝写完了圣旨,又铺开了另一张黄纸,静等王导的裁决。 司马晞原本被士兵牢牢摁死的头又顽强的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