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副乱象,陶旭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这些人怎么还没清走?”
陶旭特地还隔了一天才来接防,结果这些伤兵还躺在原地呻吟。这个善后工作是怎么做的? 戴施看出来陶旭十分不满,他连忙解释说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赵胤从历阳带来的亲信心腹,只有少部分才是原来的右卫军士兵。 “那其他右卫军伤兵呢?”
陶旭反问道。 陶旭可不信激战大半夜,只有赵胤的心腹在抵抗,而右卫军全体划水。如果真是那样,王恬何必费大半夜的劲呢? 果然,戴施也很清楚这一点。他解释说右卫军的大部分伤兵都被遣散回家了。 右卫军下辖五个部,按照外军的编制其实就是五个屯队,其中八成以上的士兵都来自于建康附近,他们有家可回。只有少量来自吴郡和会稽郡的士兵才无处可去。 所以现在陶旭看到的伤兵里原右卫军的士兵比例才这么低。 陶旭听完叹道:“既如此,那就把伤兵全部遣散回历阳去吧。”
现在历阳的守备前所未有的空虚,虽然王允之接管了历阳的防务,但他的兵力也捉襟见肘。 陶旭粗粗估算了一下,这群伤兵里光是能走动的轻伤员就有四五百人,都快赶上他自己的部队人数了。要是这些人伤病痊愈后能重新补充,那样还能稍微减轻些王允之的负担。 “可是....”戴施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他们都是附逆的叛军啊,王将军那里...” “前日在朝堂上,丞相已经惩处了为首的二十八人,余皆不问。”
陶旭面色平静的言道,“这是丞相的仁政,你要质疑吗?”
戴施连忙表示不敢。 就在二人对话之际,二人身边一座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土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陶旭一看戴施吞吞吐吐的脸色,心里便猜想估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将军自己前往一观便知!”
戴施也不敢明说,只是吞吞吐吐的暗示了一下。 陶旭当即迈步上前,刚走到土屋门口,又是一阵惨叫,和前一声还有所不同。看来还不止一个人。 推开木门,只见一座座木制刑架上或拷或锁着五个大汉。这些人无不是满面血污、奄奄一息之人。看起来受刑时间已经不短了。 “这是朝廷新任命的右卫将军陶公,还不快来见过?”
戴施狐假虎威,站在陶旭身边严厉的呵斥道。 施刑的狱卒一听是新任的将军,连忙都丢下鞭锁等刑具,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下见过陶旭。 这间土屋方圆也有十步左右,但却密集的关押着五个犯人。陶旭放眼望去,屋内的护床、案几、屏风、衣架,一应俱全,看起来原本是间卧室,被临时征用做刑房的。 “这五个人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禀报将军?”
戴施眼力不错,一看陶旭背着手开始观察起来,连忙示意同伙向陶旭交待这是怎么回事。 “诺!禀将军,这五个人是原右卫军的五部督将,他们长期克扣军饷,属下们正在追赃助饷。”
其中一个跪在地下的狱卒战战兢兢的答道。 “这是你们王将军让你们做的吗?”
陶旭观察完房间,又走到五个大汉面前。 这五人原本都是一米八出头的大个子,虎背熊腰,一身肌肉线条分明。虽然在长期鞭打刑罚下奄奄一息,但都还保留着一丝神智。 现在一听那群狱卒开始胡说八道,他们虽然说不出话来,但都怒目圆睁,宽厚的胸膛不住的起伏。 “回将军,王将军并不知道此事!”
陶旭斜眼望去,见狱卒们个个眼神飘忽,一副心虚的表现,多半就猜出来了他们只是在单纯的敲诈。他呵呵一笑,继续问道:“那是你们督将让你们做的了?”
他话音刚落,房间的木门又被推开,一个五短身材的矮小军官急冲冲的小跑到陶旭面前,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末将骁骑军帐下命中督将孙异见过将军!”
“孙异?”
陶旭看他似乎有点面熟,也不知道在哪里曾经见过。 “这些人,是你让他们绑的?”
陶旭指了指身后的五个大汉。 孙异连忙否认,“末将冤枉啊!这两天末将急于整理战损,统计死伤,清点库存,为的就是让将军可以顺利接管,哪里会管到这等事?”
那些狱卒们闻言顿时愕然,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作为最忠诚的部下会被上司这么轻易的就出卖了。 “既然没有,那.....” 孙异一看陶旭的表情,立刻吩咐手下放人。 “孙督将,前日我在司马门前,亲眼看到了原来右卫军的五部督将悉数被斩。据你的部下所言,这五人也是右卫军的五部督,这是怎么回事?”
孙异一听这话,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连忙指着一名手下道:“快回答将军的话啊!”
“诺!”
那狱卒反应倒也够快,他连忙又解释说这是其他右卫军士兵指认,既然陶将军你...... “够了!”
陶旭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把他们放下来。”
孙异听到陶旭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他连忙吩咐手下把那五名军官放下来,又是擦洗又是穿衣。 “这五个人我就留下了。剩余的事,你交接给孙主簿就行。”
陶旭说完,就径自走了出去。 孙弘全程站在陶旭的身后,一言不发。等孙异的手下把房间腾空后,他才开口道:“阿叔,你发财也不看看时候?陶将军没处置你还是看在王将军的面子上,你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听孙弘的口气,他和孙异还挺熟,两人竟是出自同族。 孙异连忙拉住孙弘,“阿虎啊,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一直听三哥说你在京口当了兵,没想到你竟然混到了右卫军主簿。现在你的职位可比你阿叔高,关键时候要拉我一把啊!”
王恬出身琅琊王氏,一向自诩清高,对于军官贪墨更是零容忍。 孙异在他帐下听命了一个多月,竟然就看到他亲手活活打死了一个偷了一吊钱的卫兵。那个卫兵长期跟随王恬,情同兄弟。可王恬说翻脸就翻脸,打死他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偷一吊钱尚且被鞭打致死,如果这件事被陶旭捅给了王恬。孙异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了。 孙弘一看他如此紧张,心中猜想他犯的事肯定不止这五个人了。当即连连摇头叹道:“你最好还是把钱全都吐出来,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孙异看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钱倒好说,那粮食我已卖给京中的富户了,你要我怎么吐?”